然而跟在她们后面的,偏偏银冠琳琅,耳饰绒羽,衣裳胜雪,端的一名华贵公子模样。
白面书生而已。
这本令人有几分失望。
栈一片静默,却也满是酒客——而这富家公子也不顾及众人目光,就这么旁若无人地踱入屋中,脱口吟道:
铁墨已研无心字,
长锋鞘寒凭吾痴。
从此南华止一重,
汴梁西去秣陵东。
赤羽本来低下的头又抬了起来。
再观那吟者,眉眼带锋,模样清冷,比之方才先入为主的贵气,此番倒是带出了几分傲意,似乎地面的木板都该羞于在其足下污了这明珠般的人物。
堂下此刻显然已经没了位置,只剩下温皇这一桌剩下了两个座位。
这年轻公子并未征求二人的意见,便一屁股坐在了赤羽的旁边。
跟进来的其中一名女侍将手中的木匣打开,另一个把书箱放到一边,从里面取出早已准备好的饭菜。
一碗酱红的虎皮肉,棕白分明,肥而不腻。一份桂花盐水鸭,肉嫩皮酥,椒香四溢。此外,还有一盘滁州董糖,一篮金华酥饼,一坛风月无边,三碟下酒小菜。这一桌自备的菜色来自五湖四海,和它们的主人一般带着尊贵精致,倒是把温皇先前点的一桌精馔给生生比了下去。
“你,”温皇盯着桌上两边的饭菜,抬眼颇为不悦地看着坐在自己斜对面的不速之客,难得无礼地用筷子指了指对方的鼻子道,“起来。”
那白衣人神情似略不在意,语言却分毫不让:
“出言不善,这难道是你开的客栈么?”
“不是,你以己度人了。”温皇摇了摇头,道,“他的身体不好,在发烧,你不如坐到我的旁边来。”
好在那公子冷哼一声,倒也听了他这句劝告。
众人本以为这一桌三人剑拔弩张,怎么也该闹出点事端来。没想到火星虽起,却又立即相安无事,众人心中大觉无趣,也不再盯着这公子看,纷纷又各自吵闹开了。
饭菜的滋味再香尚可忍受,可是那坛酒的泥封一开,便叫所有好酒的人坐立不安了。
只见那白衣公子斟了一杯酒,道:“佳酿独饮终是无趣。”
说罢他终于还是将这酒杯越过楚河,推到了温皇和赤羽中间。
正当温皇毫不客气地打算取来便饮的时候,那贵公子却出手一拦,笑道:
“同夏虫语冰,是为不对,与曲士论道,是为不该。一杯美酒,叫不该饮的人拿去,未免比独酌更扫兴。”
“你这话说得差了。”温皇并没撒手的打算,道,“物以类聚,夏虫的朋友也只是夏虫而已,你既觉得我不值得交陪,那又何必对我的好友无故献殷勤呢?”
“他是你的朋友?”贵公子眉一扬,道,“那好,我们来赌一局,你若赢,这一桌酒菜都是你的又何妨?”
温皇奇道:“我手上有什么筹码可以输的?”
那贵公子目光示意,下巴尖点了点对面的人。
丢什么也不能叫我丢人吧。温皇心道。
“可惜了。”温皇轻声道,“你来得不巧,慢了一步。他是一个很难取信的人,我好不容易才成为了他唯一能够信任的人,恐怕——没你的地方了。”
赤羽怒眉一皱,直想把方才对温皇燃起的半分好感立马从脑中拔出去。他瞪着对面两个人,只觉得像在看着两只斗鸡互相磨喙:
“错了。他要赌的,不是我的信任。”赤羽掸开温皇握在那木杯上的手,将那杯酒夺了过来,仰头一饮而尽,逼视着那贵公子,飒然道,“而是——我是否敢随你去一趟,不是么?”
白衣人不置可否,倒是旁边两个站着的小姑娘突然紧张私语起来。
赤羽接着道:“酒是好酒,希望你的挑衅,也不会让我失望。”
那贵公子似怕他反悔,探问道:“你确定要赴一个陌生人的赌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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