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是两面为难,但朝臣都是层层选□□的精英,怎么会为这点事情犯难呢?关键是其中还牵扯到夏言前后不一的态度,他当时反对郭勋,此时又出尔反尔,朝堂上郭勋正受到诸多御史弹劾,不得已停职自辩。皇帝以为这是夏言在打压内阁其他人,御史也是他指使的。郭勋乃是超品国公,是武定侯第六世孙,又在嘉靖初年的大礼议中出力,深的皇宠。这样根深蒂固、颇有圣宠的超品国公被首辅夏言逼的停职闲赋在家,这样的势力,怎不令皇帝心惊。
作为一个绝顶聪明的帝王,皇帝长期不上朝仍然能掌控朝政,凭的就是对朝臣的平衡。夏言忘了他身为臣子的本分,皇帝无法饶恕。
所以,这表面是皇太子宫殿的问题,实际上是内阁争斗,朝臣倾轧的缩影,或者朝堂斗争都是表象,真正的原因的婚事皇帝猜忌大臣的权利威胁到了他。
每一层都是表象,拨开这一层,还有下一层,如同一颗洋葱,层层叠叠,阴谋反复。
最终,皇帝下旨皇太子宫殿选在慈庆宫,慈庆宫恢复旧名清宁宫。同时,夏言罢官,停职闲赋,郭勋死在锦衣卫诏狱中,时任礼部尚书的严嵩深得皇帝信任,逐步走上历史舞台。
朱载壡此时才八岁,他不明白这样复杂的朝政,不由向皇帝请教。皇帝在养好身体之后,死灰复燃,又沉迷在修仙中,面对儿子的请教,只让他“多思、少问”。这样的答案显然不能满足好奇心旺盛的孩子,朱载壡只能回来问柳娘。
“母后,孩儿不明白。太傅总说严尚书贪婪放纵,父皇也曾斥责于他,怎么此次却是夏首辅罢官,他入内阁呢?”朱载壡歪着头问道。
“那皇儿知不知道夏首辅家境富饶,用度奢侈,他本起自寒微,光靠俸禄,怎能攒下这样的身家吗?严大人前几次才收到的家乡人送来的牌匾,他为家乡修桥铺路,惠及乡里,你父皇也称赞过他。”
朱载壡糊涂了,他以为这就是黑白分明的戏台故事,夏言是好人,严嵩是坏人,那个被父皇下狱的郭勋更是大大的坏人。怎么坏人也做好事,好人也贪污。他的父皇对这些人既夸过也骂过,年幼的朱载壡实在不知道以什么为标准。
“可是……可是,太傅说……”
“嘘——”柳娘示意他不要继续说了,轻柔的把他抱在怀中,抚摸着他的头发道:“壡儿,不要总听太傅说,太傅说。太傅也只是臣子,父皇母后为你选了天下学问最好的人做太傅,可学问最好的不一定是最会做官的,不一定是对民有益的,不一定会教你怎么做皇帝,你要学会自己多看多想才行。有什么不明白的就去问你父皇,不要轻信臣子的话,即便是太傅。”
皇家太傅不同于民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不能套用在太子身上。
“可是父皇不告诉我。”朱载壡委屈道,“太傅总会和我说。”
“壡儿,太傅说的是做臣子的道理,你父皇教给你的才是做皇帝的道理,你日后是做臣子的还是做皇帝的?”
朱载壡不吭声,他虽小,但也明白皇太子的意义,不情愿点头,“当然是做皇帝的。”
“那你怎么能听一个没做过皇帝的人的话,反而不听皇帝的教诲呢?”柳娘摸着朱载壡柔软的头发,心也跟着软了,轻声道:“太傅们都想教出一个圣德明君来,可天下没有一本书是将如何成为明君的。太傅们学的是四书五经,明君却不能靠四书五经来衡量。汉高祖曾是流氓游侠,粗鄙不堪;唐太宗曾玄武兵变,囚父杀兄;宋太祖陈桥兵变,龙袍加身,背弃他的恩主世宗周柴荣……这些典故你都学到了吗?你说他们是明君吗?”
“可……可……”朱载壡急红了脸,这些典故他都知道,只是这和太傅讲的真善美不一样。后世对明君的污点多有隐晦,太傅也不会与他分析这些。朱载壡只觉得往日太傅构建的美好世界,凑近一看,全是虫眼。
“所以,凡事请教你父皇。”柳娘再次强调。
小男孩儿还是没有反应过来,朱载壡已经让太傅隐晦的直白的教导过很多次,他父皇长期不上朝的行为是绝大的错误,炼丹修道是更大的错误。可是他的母亲有如此频繁急切的让他请教,朱载壡嘟囔道:“母后怎么这样啊!”
“什么样儿?太谄媚,还是太没主见了?”柳娘笑着给他一个脑瓜崩,道:“母后不是谄媚你父皇,而是相信他。相信他是一个明君,你父皇修道罢朝,也没有影响朝廷运转。他从兴献王世子成为皇帝,比天下所有人都厉害,这是怎样的本事?母后相信你父皇从十万宗室脱颖而出的实力,也相信他天命所归的运气。”
朱载壡终于被说服了,笑道:“我听母后的,再去请教父皇。”
“嗯,多学、多看、多问,不仅要问你的太傅,更要请教你父皇,请教更多人。”
柳娘这一番话,通过水柔的口直达天听。
皇帝微微一笑,心有灵犀,果然只有皇后懂他,不愧是并肩而立的齐家之人。天下人都诽谤他修道炼丹荒废政务,可笑!他虽在道观,可一样紧紧掌控着朝政,谁也打不倒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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