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不需要多做伪饰,不会有太多东西成为他替代虞珂的阻碍。
他独自看着宫中灯火,不断回想陆应秋交代的桩桩件件,让这些叮嘱刻在脑海——这是他唯一回去的希望,虽然他也不清楚”回去”是指回到哪里,毕竟他已经没有家人,但南方的晋国和卢阳城,仍是他心里的灯塔,那里曾经有过他的家。
这几日里,有时期思经过镜子前,都恍惚觉得镜子里面是虞珂。
时间飞快,这日朝会,期思便将以晋国皇子的身份,入朝为质。
奉天殿内,燕国肃帝坐在御座上,不发一言,座下臣子恭敬而立,大殿内梁柱高耸,雕梁画栋,气氛沉肃。
肃帝在座上抬眼,眉目清朗的脸带着文雅之气,眼睛却如沉水,让人看不透。
“晋国皇子、晋国特使入殿——”太监高声通传。
期思心跳有些快,身着皇子礼服,跟着陆应秋踏上燕国大殿前的石阶,跨过殿前门槛,在两侧静立的文武官员中间前行。
他单薄的身躯在高大宫殿内更显渺小,边向前走,边用余光看两侧的人,人们也打量着他。
身后一众随行出使之人面色严肃——这是晋国的一次折辱,一次屈服。而陆应秋面色平静,不卑不亢。
到了御座阶下,陆应秋向肃帝行礼,期思在旁行礼,一众随行也跟着行礼,肃帝示意免礼。
太监接过陆应秋带来的文书,并以燕国文书交予他,两国盟约自此正式达成。
仪式并不长,但环节繁杂,期思身穿皇子皇服,有些累,他悄悄看了一眼身边的陆应秋。
陆应秋今日一身武官朝服,身形笔挺,肩背宽阔,面容英武刚毅,是武将中的儒将。
陆应秋感觉到期思在看他,低头看着期思温和地弯眼笑了笑,期思却转开目光,鼻子有些发酸。
虞珂在晋国皇宫的那几天,没有臣子见过他,送行那日也都是远远隔着马车帷帐看个大概,今日随行的使者们更是不知道皇子已经换了个人。
期思的存在,仿佛已经被抹去。
最后一次见面时,期思问陆应秋:“陛下要我留在这,你犹豫过吗?”
陆应秋字字斩钉截铁,仿佛扎在期思心里:“君令如铁。”
期思点点头,不与陆应秋对视,看着窗外如画的花园,不再说什么。
“将军,保重。”
“殿下,保重。”
离开奉天殿,陆应秋目送宫人带着期思回寝殿。
陆应秋转身也离开,没有看到期思远远回头张望的身影。
第11章 别院
期思转头便又病倒了,精神不振,时常发热,甚至不怎么说话。
太医诊治,身上没有病灶,一切在于心中郁结。
萧执看过,也说与身上的伤和中的毒无关,确实是心病。
肃帝时常去静云殿探望,看着期思皱眉苍白的样子,也跟着皱眉。肃帝后宫一直以来只纳过寥寥几人,又因各种原因死的死赶的赶,没有妃嫔可以来照看此事。
一天天病着,若是真的出了问题,燕国难以交代。
期思病了四五日,肃帝的脸色就沉了四五日,这日终于在朝会上发问:“晋国皇子病了几日不见好,总不能拖着,你们想个办法出来。”
座下大臣们便开动脑筋。
有说虞珂自小在寺庙长大,要不把他送到普华寺,继续过小和尚的日子,兴许就好了。
还有的趁此开始催促肃帝纳妃立后,感叹后宫无人就是不行。
一个个摇着胡子口沫横飞,越说越带劲。
臣子们趁势催起婚来,肃帝终于忍无可忍,一拍御案,底下群臣便顷刻噤声,不敢再借题发挥。
倒是左丞相江荀衍站出来,缓声道:“臣有一想法,或可解决晋国皇子心病。”
肃帝揉揉眉心,道:“且说。”
江荀衍道:“陛下何不问问晋国皇子,他现在需要什么,想在哪里住,想做什么,想什么人作伴。”
当真是人生四大问,但似乎很有道理。
肃帝没有子嗣,面对期思这样的孩子,却不如面对政事时得心应手,此刻江荀衍提醒,他才想起来平日里从未问过这孩子的心意。
朝会后,肃帝便果真去了静云殿。
未让宫人通报,进了院子,便看见期思一身雪白单衣,肩背单薄,却身姿笔挺,正独自坐在鱼池边的矮榻上看鱼。
入夏的燕国天清气朗,半热不热的风吹过水面,变成宜人的温度,吹在期思衣角,轻轻翻动。
天上流云大朵,时而飘过遮住阳光,又很快飘走,阳光就这样时不时打在期思身上,身后是高大宫苑殿阁,朱墙画栋,琉璃明瓦,整个人像是画中小仙,有些飘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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