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长临没了肉身,从此脱胎换骨,便是后来专司妖神仙魔魂魄的泰山府君,尤要畏他三分。
苏忏平生最是怕疼,可能就是那时留下的病根。雷入眼时就算没有真的劈到他身上,苏忏仍是觉得筋骨烧的慌,像是除了记忆,还有更多的东西源源不断的涌进来,充斥着四肢百骸,短暂的求死不能之后,苏忏似入定了般动也不能动。
“我原来是这么大的来头啊。”苏忏恍恍惚惚中还想着这回事。
且不论天底下有几人敢先逆天再欺天,就单凭他比谢长临还大出这么多的岁数来,怕是辈分只排在天地之后。
可惜苏忏的记忆有东拼西凑之嫌,在漫长的岁月中磨损无数,以至于剩下的毫不齐全,纵使想了起来,他也似个旁观者,透过窗户瞥见屋里的人生。
这般神识中的折腾,放回现实也不过才一个时辰,天似乎要亮了,一点蒙蒙的光透不过黑雾,落到铁甲军营帐上时,只剩下星点微芒,淡的几乎看不见。
随着时间的推移,原本还泛白的雾像是吸饱了夜色,到最后,竟连成片烧着油的火把也成了摆设,人眼所见很有限,几乎一步开外只知男女,十步开外人畜不分。
这时候,鉴天署和清源观的人都忙碌起来,他们用一枚竹片扎成眼珠子大的小灯笼,里面烧的是符纸,两个时辰一换,能小范围的驱散浓雾。
而军中戒备的瞭望台上,则由孙宜亲自动手,集百张符纸而成,乍然看上去,就像一个熊熊燃烧的眼睛,将这黑暗又怼回凶尸群中,并选目力极好的斥候随时查探敌方行动。
长时间的对峙行尸走肉们兴许毫不在意,但人是会乏的,在苏白石的调度下,每四个时辰轮一次班,军士尚好处理,可鉴天署与清源观的人本就不多,两相叠加也才数十人,倘若也依此法分批休息,一旦有什么突发事件,肯定难以处理。
这是一场实力不对等的战役,苏白石站在布防图前,甚至想不通巴渎为什么要挑在此时下手。
确实没道理的一件事。
巴渎的迅速壮大导致内部各个首领间互有微词,游牧民族本就野性难驯,强行拧成一股的后果就是一旦外敌消停下来,便会从里面导致分裂。
苏恒近些年也从当中发现了苗头,一点点停下了针对巴渎的行动,在此内忧未安,外敌强如虎狼的情况下,巴渎竟然兴兵来犯,难不成这任可汗竟是个脑袋被驴踢了的?
还有,巴渎在大楚之后才开始重视修道者,而修道一途需要积累,短短几十年里,如何能培养出这般厉害的人物?
莫非巴渎这次真的破釜沉舟,竟连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神荼大人也亲自动起手来,非要拿下绥州?
说句对不起刘瑾的话,绥州这地方又偏又穷又冷还没有地位,上下所有的官员除了刘瑾都是贬谪过来的,就算真的打下来又能如何?铁甲军到底不是吃素的,这柄大楚利刃时刻都会盯着此处,只要一有时间休养生息,必会卷土重来。
难不成他巴渎还想一路杀去帝都,让大楚就此亡国?
做他娘的春秋大梦!
苏白石的内心丰富,脸上却没表现出什么不合时宜的咬牙切齿,他很能沉得住气,乍看起来又沉稳又坚毅,跟定海神针似得杵在营帐中。
可奈何徐辰生与他虽不算自小相识,但也生死与共这许多年,苏白石心里想什么,他大概也能猜出一二,此刻正撑着额头,看他大哥内心波涛汹涌,脸上装模作样。
平素与苏白石一个鼻孔出气的李沐戎并不在此处,外面总要有人看着,这种时候,李沐戎的风风火火就派上了用场。
“兄长,”徐辰生开腔打破了一室寂静,“倘若这件事真如王爷所说,那恐怕巴渎可汗也被瞒在鼓中,他不可能做如此无智的判断,如此大动干戈为了什么?两败俱伤?”
徐辰生并不指望有人能给他一个答复,铁甲军中牵涉到两国政治邦交的,基本都是他一肩挑起,其他两人只管“有没有仗打”和“要打多久”。
谁知,苏白石这次却应声道,“二弟啊,你说有没有这样一个可能,巴渎侵占绥州一次伤亡,大楚夺回绥州又是一次伤亡……甚至有可能陛下为绝后患,趁巴渎积弱之际,将其吞并……”
“大楚国力虽强,但巴渎人民悍不畏死,倘若打到无名河北岸,抵抗必不可少,甚至有可能发展成持久战,大楚可供消耗多久?只要这样的形势一打开,觊觎大楚的番邦小国不知凡几,又会趁此机会蚕食边境诸州,后果不堪设想!”
徐辰生顺着他的思路接了下去,转眼背后大汗淋漓,仿佛已经看见了陈尸百万,国破家亡。
“不行,战事不能起,兄长,给我拨一队人马,我要去一趟巴渎!”
苏白石尚未来的及开口,营帐外又有事发生。
先是施盼夏与谢长临不知怎么从绵绵无尽的浓雾中冒出了头,带着一身风尘仆仆,衣服上还沾着淡淡的水汽。
施盼夏倒是完整的一个人,谢长临的身形却有点稀薄,胸前挂着一枚玉雕的萤火虫,脾性未变,看谁都爱搭不理。
李沐戎一开始甚至以为遭遇了敌袭,幸好她也算老兵油子,经验丰富,绷到极致的神经居然还能在紧要时刻猛地反应过来,这进攻的命令只差了一个牙关就能将施盼夏射成刺猬。
她跟看见救星似得,赶紧迎了上去,但左看右看,却未曾瞧见苏忏的身影,李沐戎不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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