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别苑的茶水不赖吧?也给我一杯尝尝。”
李儒风提壶给他沏了一杯,递过去,在他将要凑到嘴边时,李儒风才淡淡道:“我在这边过得还算好。这帮人没什么新意的。上回催发我身上的毒,已经是他们发挥的极限了。而今,他们也只会在茶里下下毒罢了。”
李澄晞的手抖了抖,将茶水从嘴边挪开,讪笑道:“是啊,你这样每天服毒的人,寻常的毒药怎么能奈何得了你?”
李儒风起身,将他手里的杯子重新拿回去,泼了里头的茶,终于露出一丝笑意来。
“你倒是很机灵。”
废话,他不机灵怎么活那么大的?
李澄晞得意地往水里沉了沉,但嘴上很谦虚,道:“承让承让。不过就是耳聪目明脑子好使罢了,不值一提。”
李儒风没搭腔,开始扯自己xiè_yī的系带。
???
“住手,你干什么?”
李儒风也有些奇怪,手上停了停,偏过头看他。
“你不是问我的伤?”
“是啊……但……”
但他也就是问问,没要看好不好。
李儒风的语调淡淡的,李澄晞却从中听出几分理直气壮。
“我也不知道,现在看看好了没有。”
他说着把xiè_yī揭下,李澄晞赶紧闭上了眼,只觉得自己的耳朵根儿很烫。
都说了他没有来过别苑啊,自然也就没有和人一起泡澡的经历,李儒风能不能考虑一下他的感受。
他愤愤想着,将眼睛睁开一条细缝,见着李儒风正在低头看自己的腰腹。
李儒风好白,有点晃眼,不过看起来并不叫人赏心悦目,因为他身上的伤疤大大小小数下来,也有七八条了,严重影响美观。
李澄晞想到其中一条是他捅出来的,也就没敢吱声。
李儒风在肋下按了两下,认真抬头看着李澄晞,道:“长好了。”
李澄晞一激动,没什么好气儿,脱口而出道:“长没长好你自己心里没有一点数吗?”
对方微微打了个哈欠,将xiè_yī穿好,从容解释道:“我伤口长得慢,久而久之就不记得了。有些乏了,我先去歇息了。”
李澄晞隐隐有些失望,夜风一过,吹得他湿漉漉的脖颈发凉,他这才回过神来,发现李儒风已经走远了。
对哦,他将李儒风天生流血不凝的事情忘记了。
李儒风是骗他的吧?那天李儒风血重长衫,得是多重的伤,半条命恐怕都没了,怎么会轻易搁下?
李澄晞当即也没有了继续泡澡的兴致,爬到岸上,看见李儒风刚刚坐过的地方留了一块叠得方方正正的浴巾,还有一套衣服。
李澄晞心中莫名一动,抖开浴巾擦了擦身上的水迹,便将那身衣服换上,往屋里去,想找李儒风问一问他的病。
这个人毒发之后还负了伤,现在落在皇上手里,怎么还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好糟心哦。
李澄晞进了房门,入目是李儒风的案几,上头搁着一幅画了一半的画。
画得是一个男人。
很遗憾,李澄晞一眼看过去,就知道那人不是他。
因为画中人穿着一身铠甲,坐在一匹高头大马上,身后隐隐的暗沉墨迹,约莫是浩浩荡荡的三军将士,何等的威风。
而他,生在长安的太平光景里,此生没穿过甲,没骑过马,更没见过这样的场面。
画下一行小字,写了个“晞”。
李澄晞嘴角斜了斜,提笔在手里攥了攥,很想在那个“晞”字前头加上“李澄”,可他向来读书不怎么用功,练字就更不用功了。
他的几笔烂字衬不起这样力透纸背的思念。
李澄晞将毛笔摔在案上,往床铺上探了探头,见着李儒风合着眼皮,心情有些复杂。
李儒风睡得不怎么安稳,或者说并没有睡着,他的呼吸很轻很浅。李澄晞故意走近了,李儒风仍然没有睁眼的打算,依然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他的眼底隐隐有些青黑色,这样的形容,李澄晞倒是有些了解的。
以往他在杏花春雨楼卖早点的时候,就经常见到这样的人过来吃早点。他们往往是最早来的一拨,要么是通宵干活,好么是通宵打桥牌,要么是通宵喝花酒……总之就是通宵了。
可李儒风是因为什么睡不好觉?
李澄晞眼皮子一抬,正看见案几上的那幅画。
嗯……通宵画画?可以可以。
李澄晞心中有两个小人在争执,一个说要他把苟晞的脸涂了,一个说要他把李儒风的脸涂了。
李澄晞犹豫了一下,拿起笔,看了看李儒风,又看了看“苟晞”,两个他都不敢涂,好痛苦。
床上发出微微的动静,李澄晞慌忙搁下毛笔,回头,看见李儒风支起半边身子,淡淡问道:“你在做什么?”
他能做什么?抓小三,斗奸夫,都不是他能干的事。
但他今日心底莫名的有一股飒飒意气,可能是被李儒风的那个死徒弟给气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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