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不想让他死得太过容易。
“呵呵……你恨我……真是恨我,不过……你又凭什么恨我呢?”沉音没有了方才的激动,双眼平静的仰望着被枥莣花遮挡的天空,目光却仿佛怜悯的落在我脸上,“苏意澜,你恨我……不过是让自己好过些,你果然还是原来那个胆小鬼……不管力量是否强大,这一点倒是从来不变……”
“你还要说什么?”我拄着刀柄,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如果你还想让我痛苦,就该知道,我会将这一切全部连本带利还给你。”
“难道你没有觉得奇怪吗?”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他说出这段话的时候竟然没有喘息,仿佛已经在心中默念过许多遍,“为了诬赖你,我的确让那活尸对着星临说了一些话。不过,在他讲出那些令星临心碎欲绝的话时,你扪心自问,难道那些不是你无法出口的肺腑之言?”
我全身一僵,想反驳却根本无话可说。
是的,我永远都无法否认,在某一刻我也曾经拥有过那些卑劣的想法,这让我在此刻根本无从辩驳。
“……呵呵,如何?我说对了?”沉音的笑容渐现妖异,“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那些话根本就不是由我安排。而是那活尸根本就是你,我只是给了它力量,让他实现心底最隐晦的愿望罢了。你不感谢我,而要杀我,这才是滑天下之大稽!真正想杀星临的人——是你,真正害死他的人——也是你!现在你不过是想要只替罪羊,想让自己好过些……为了星临我可以死,这不过证明,你对他的爱,永远比不上我!”
这一番话,仿佛一记重锤狠狠敲在我心上。
我只觉得头疼得快要裂开,半边身体如被火灼,半边身体又如蒙冰雪,握刀的手不由自主松懈下来。那三尺长刀一离开我的手,就立即重新变回一枚翠绿的叶片。
沉音顺势坐了起来,他嘶声笑道:“星临啊星临,可笑你枉为神祇!什么天地之神?什么旷世无敌?是你最爱的人杀了你!苏意澜,是你杀了他!是你杀了他。”
他发狂似的笑,又发狂似的哭,一边疯狂的砍着周围的枥莣花,震得那些花叶瑟瑟颤抖,“为什么……为什么你从来不爱我,只要你喜欢我,哪怕一点点,我一定会比苏意澜对你好千倍万倍……我那么爱你。是他杀了你……是他……都是他——”
这叙叙的自言自语在下一刻戛然而止,他猛然佝偻了身体,不信的低头看着自己的胸腹之间。
那里,爬满了黑色的符咒,形状如一只手掌大的黑斑蜘蛛,正顺着伤口钻进他体内。
“你永远也得不到他。”我收回重生后第一次释出毁灭之力的双手。
这一刻,心仿佛已成坚冰,又仿佛遗失在荒漠,亟需要鲜血的浇灌。
我冷冷望着沉音写满不甘心的眼睛,“因为他从来也没有喜欢过你,哪怕一丝一毫。这一切,都不过是你在痴心妄想。”
我轻轻一推,他就无力的摔倒在地上。
那些黑色迅速爬上他的脸颊、额头,直到他所有的皮肤都变成乌黑,但他还没有断气,深红的眼睛还是狠狠盯着我,仿佛临死挣扎的毒蛇。
“……澜……死……”
说完意义不明的几个字后,他猛烈抽搐了几下,最终停止了呼吸,只是双眼没有闭上,依然怔怔的张开。
我隔空挑起他的尸体,将他扔出枥莣花海。
那只由沉音带来的翳鸟一直盘旋在天空中,此时它嘶鸣一声,将死去的主人接住,双翼一展,急速滑向远方。
我到泉水边将手洗净,又走回来将星临重新抱住。
天空泼墨一般的黑暗,目光所及之处业火四起,如同鬼蜮中的冥冥火光。大风中吹来片片碎散的羽毛,洁白细小,柔软细致,如同翩翩飞舞的落雪。
这样美丽的景象却让人不寒而栗,因为这是神族被拔下的元羽。
我还记得星临也曾经将他的元羽展开给我看过,甚至,我还亲手在他细细的羽毛上伸手抚摸。
我抱着星临站了起来。
我告诉自己,我一定会救醒他。既然我能复生,那么他一定也可以。
如今万物疮痍,天地已成火海,那么我首先要做的,就要保住这个可能存有令他重生之机的世界。
当重新再睁眼去看这片沧溟之野,却发觉它早已不再是我所熟悉的模样。
失去真神的神族再也不再是世界的主宰,他们在与鲛龙族和仙族联军交战时突生变故,身为将领的太嫦和玄珩凭空失踪,其余神族胸前裂开伤口,许多人毙命当场,而活下来的人也身负重伤,危在旦夕。
来势汹汹又傲慢不可一世的神族忽然集体失去战斗能力,仙族和鲛龙族诸人欣喜若狂,他们趁机扭转局势,对痛恨已久的神族展开了单方面的屠杀。许多激勇之人率先攻上昙华城,与早已隐藏其中的鲛妾们里应外合,迅速占领了这座空中城池。
无数死去和濒临死去的神族被砍断飞行的双翅,再被酷刑所激,j-i,ng神崩溃之下露出元羽,然后被彻底绞杀,铺天盖地的羽毛堆积成山,成为“委羽山”的由来。
小部分神族因为畏惧死亡,自愿成为魔族,苟延馋喘。
鲛龙族终于夺回丹砂海,从翠洲地上搬到城中原址。沧溟之野被一分为二,魔族占据了流沙广布的洹流,仙族则成为广都之原的主宰。
但就在他们即将庆祝来之不易的胜利并为昙华城的归属吵闹不休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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