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门时, 来迎接的是旺财, 他近两年沉稳得都有些老派, 此时却没端着,就像少年时谢九渊做事被老夫人抓了马脚的时候一样,悄悄给谢九渊提醒,“老夫人在厅堂坐着, 看着是专门等爷您回府, 有话要对您说。”
谢九渊本面露疲色,闻言振作起j-i,ng神, 挑眉问:“娘亲今日可问起过我?或是听了什么消息?”
旺财摇摇头,低声回:“不知。老夫人早上照例去了岫云寺。”
那就是路上听了什么, 谢九渊一点头, 加快脚步,进了厅堂。
谢氏端坐在边侧的椅子上, 见谢九渊进来,露了个浅笑,心疼道:“这么迟,吃过了吗?”
“陛下赐了膳”,谢九渊几步走到谢氏面前,半跪着问,“娘怎么还不歇息?”
谢氏沉默,轻叹一声,素手抚上儿子的白发,半晌,才勾了嘴角,柔声道:“跟娘说说吧,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谢九渊一怔,虽然娘亲并未明说,但这个“他”指的是谁,母子二人之间心知肚明。
“他”,谢九渊难得在娘亲面前有些窘迫,纵然他心里顾缜是千好万好,可对着娘亲夸心上人,怎么都有些不好意思,“他是个很好的人。”
见儿子这样,谢氏忍不住笑了出来,“你的厚脸皮呢?你的探花才呢?那样天仙似得人物,就得了你‘很好’两个字?”
谢九渊自己也觉得好笑,重新思索,似乎怎么答都嫌不够,想了想,最终说了一句:“文党这些年结党营私,地方上,为了保贪官豪强,就得除去敢说真话的人……每一个因党争而死的臣子,他都记得。”
前世,顾缜为这些名字夜不能寐,时常挑灯为他们抄经渡往,到后来,牺牲越来越多,竟是到了不用梦魂香就睡不着的地步。
到今日,谢九渊都还记得梦魂香那浓重的甜味,这一世局面好了太多,顾缜不必再熏香入眠,对谢九渊来说是莫大的安慰。
这话听得谢氏一愣,念了声佛,叹道:“难怪。”
既是明君,又是知己。有柔肠,亦是铁骨铮铮。当娘的清楚儿子,这样天造地设的一个人,难怪让儿子喜欢成这样。
“去歇吧”,谢氏拍拍儿子的肩,“明日还要上朝。”
谢九渊抬头看向谢氏,“娘亲,不说什么?”
怎么可能全无挣扎,只不过是想通了而已,谢氏避过这些不提,只道:“我当年嫁给你爹,三年无子,族中人都劝你爹收妾另娶,你爹说他认准的是我这个人,就算这辈子命中无子,有妻足矣。”
她回视谢九渊,坚定道:“你认准了,娘亲就认。”
“娘”,谢九渊感动得说不出话,一揖及地,站起身来,欲扶谢氏回房。
“不过”,谢氏面露好奇,“为娘真想见见天仙似的儿媳妇。”
谢氏这一声“儿媳妇”惊得谢九渊险些站不稳,脚下一顿,见娘亲满脸写着故意,笑得无奈:“有机会,我带他回府,您可要下厨做桌好菜,他从小吃斋念佛的,没吃过家里做的东西,您心疼他。”
“哟”,谢氏一听确实是十分心疼,再一想,倒是对谢九渊刮目相看,“对娘用上兵法了。”
谢九渊只笑,不辩驳。
夜色渐深,谢府归于安静,文谨礼却秘密出了文府,从后门进了犀桂坊。
密室中早有一人等待,他立观书画,身姿挺拔,英武高挑,五官深邃,棱角分明,暖黄的烛光都未能将他锋利的面容染得柔和,似有几分异族情调,着实是个英姿飒爽的年轻人。
文谨礼心中赞了个“好”字,对自己的决定又坚定了一分,于是态度越发恭谨。
“老臣见过世子”,文谨礼一礼。
顾岚一抬手,威严天成,“文相不必多礼。”
文谨礼还待试探,顾岚却是直入正题:“文相,私盐案遮不住,皇叔秘密护着云坝县令进了京,若是文相有合作之心,那就想办法举荐本世子来办私盐案,或能将文相或是文相要保的人撇清干系。若无合作之心,本世子也给了这个消息,日后文相可要记得还这个人情。”
没想到顾岚是这样直截了当的作风,文谨礼细想,顾岚办差的能力有目共睹,近几年却没什么差事可办,不用说,一定是世子大了,启元帝又无子,于是便生了防备嫌隙,若是合作……文谨礼一笑,问:“若要合作,老臣所求,一目了然,不知世子所求为何?”
顾岚面上几分愤恨一闪而过,握了拳,强作镇定道:“本世子还未加冠。”
原来如此,皇族子弟加了冠才可名正言顺地进入朝堂,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顶着个世子名头,上奉天殿陪站。
“老臣明白了。”文谨礼一摸胡须,笑得十分慈爱。
顾岚装作掩饰表情,低头喝茶,对着地面翻了个白眼。
暮去朝来,这一日的早朝,从启元帝宣云坝县令冯裴上殿开始,就注定了不平静。
冯裴参淮安知府包庇盐商产卖私盐,淮安知府拒不承认,称冯裴是因为县务被自己拿了错处,心怀不忿,所以故意败坏自己的名声。
这话无中生有,把冯裴气得面色通红,但又因为谢九渊的授意,暂时不能将手中的证据说出来,面对淮安知府等文党众人的故意刺激,冯裴竟是做出了谁都没料到的举动。
他曲膝重重一跪,陈情道:“陛下!文党独大至此,地方百姓小吏苦不堪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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