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越水师握在苏万越手里,此人却并非是巫蛊寨寨主,从写信人的口吻及语气来看,顶多不过是个好吃懒做的顽劣贵族,因掌握不好本家技艺,便被这寨主一棍子轰出来混吃等死,于其心中并不在意这猪头的死活。
寨主似乎从别处听到了风声,明白以名利专权相诱一招对付秋笙只会适得其反,倒也是个直爽利落之人,直截了当便在信中写“陛下可给我南疆何种好处”一类看起来颇好打交道的话,好像解了百十锦衣卫身上剧毒只不过举手之劳。
他这口气又要不顺,一句“王八蛋”险些破口而出。
这南疆人心胸究竟是有多大?自己还身在大越江山之中,若是南北双双沦陷,他们自然逃不掉被大炮彻底铲平的命运,如今却摆出一副你大越生死兴亡与我何干的嘴脸,为了一点芝麻大的小利益干出这般离经叛道的蠢事来,不主动道歉求原谅他也就不追究了,这是谁给他的胆子跟朝廷讨价还价?
南疆这是打好了谱跟大越划清界限?这吃里扒外的眼里见儿未免晚了点儿。
秋笙前不久刚去锦衣卫镇抚司明察暗访了一圈,果不其然见到许多毒发倒地、痛苦不已的熟悉面孔。连城为了将这种死到临头的危机情绪降到最低,甚至开了一间暗仓,专门为经受苦痛难以忍受之人准备。秋笙仅仅是在门口远远观望了片刻仓内的情形,便发痴一般久久说不出一句话,这才倏然明白,那天连城几乎轻描淡写的“强忍罢了”,的的确确是对付此毒的唯一方法。
他抓着信纸,手指微微颤抖,满腔愤懑烧成一团炽热的爆火,再忍不下去,一把抓来狼毫笔舔墨铺纸,笔走龙蛇地写回信。
他内心明确地知道眼下的情绪着实太过暴躁,写出来基本上也是废物,却仍是不能放下手中的笔杆,力透纸背,有些笔画甚至纠缠在一处,根本看不分明。
百字落墨,秋笙看都未看方才写出的词句,手指一动便将宣纸就着灯火烧了,一面闻着烈火焚稿的焦香味,一面盯着房梁思考究竟该如何应对。
自从登上皇位,他不知所措看房梁的时间大大增加。
寨主是个软硬不吃刀枪不入的怪人,坚决奉承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外交策略,看招接招毫不含糊,言语间全然不带半点私人情绪,也从不曾有大多数中原人说正事前啰里巴嗦的臭毛病,跟秋笙一样属于开门见山的类型。
能给这种人什么好处?
他绞尽脑汁想了半天,却仍旧毫无头绪,这种偷偷摸摸不大愿意让人发现的事自然不好在朝堂上大肆宣扬,若是招了,那帮老东西光是屁事不干先口诛笔伐就能混上三五天。还有江辰,此人思想委实再老套不过,整个人就是一道小葱拌豆腐,清白得令人难以置信,若是一说南疆这事,拔出萝卜带出泥,很难不将大越先帝罪恶丑陋的行径昭告天下。
倒不是秋笙不想说,只是眼下实在不是时机。苏万越这人虽说是个草包,但狗急了跳墙,不知被逼到绝路能干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要是全方面揭露完了,这木奉槌说不定一气一急,把水师上头那几尊大炮对准了中原江山照死里轰也不是没可能,方久毕竟没把握克敌制胜。
对手若是绝世天才,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穷途末路之下肯定假降跑路,可那苏万越偏偏是一疯狗,没脑子自然好制服,但无人能够预料到此人临死前那一记反扑会凶残到什么程度。
秋笙不敢冒险,如今的大越经不起折腾。
他咬紧了牙关服了软,决定将这个选择权全权交给对方。
李辞正在门口伺候着,自从上回秋笙起稿寄给南疆的第一封信时要他回避,这老油条便无师自通地学会了看信办事。若是那信封上是黑蜡封口,也不用秋笙特意告知,李辞自会躬着身子在外头听命。
眼下秋笙已经研墨写信盯着那宣纸一个时辰有余,终于长叹一声,向后一歪伸了个懒腰:“李辞,陪朕看看小井然去。”
京城中除了早朝时分也算是暂且安宁下来,威州边境却仍不平安。
北骊族长拉图的重病每况愈下,从前十天半个月咯一回血,如今竟成了天天见的常客。这个昔日叱咤风云的老疯子本就年迈,威州一役又不免被杀伤力巨大的赤血震伤了肺腑,这点少年时蒙头大睡两日便可痊愈的伤病,今日却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他神志清醒的时间越发少了,严重时甚至开始满口胡言乱语,部下询问他朝政,他答出一连串“借局布势,力小势大”之类驴唇不对马嘴的东西,一面大笑着挥舞手臂。
追随他的女人不少,拉图却一个子嗣未曾留下,只有一义子邓七,众人见他行至末路无法再c-h-a手统治北骊,便纷纷推举邓七继承大统。他们簇拥到拉图床前,礼节x_i,ng地询问,可如今的老人只会傻笑着颠三倒四背古文,连人都认不清楚了,见到谁都笑得一般癫狂。
此年四月初八清明节,奔波数十年、将北骊壮大强健起来的族长拉图殁,经众人深思熟虑,由其义子邓七接替族长之位,创立走马帮,专门训练内线混入大越内部。
一把手易了主,整个北骊的对外政策登时立竿见影地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年初签订的和谈条约这就要翻盘。邓七一面重新整编军队动员民心,一面积极主动与南蛮萨满川木配合。拉图暂缓与大越的关系徐徐渐进的方法虽然是基于高瞻远瞩考虑之上的产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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