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一铭可怜巴巴道:“多挣点钱,中秋去你家有底气。”
中秋就在全运会后一个月,顾一铭从赛后就一路忐忑到现在。他从来没有跟家长这种角色交流的成功经历,兼且常年被朋友圈婆媳大战洗脑,焦虑感十足。方晓的父亲是抒情男高音,母亲是芭蕾舞蹈家,高雅得不行,从来没有看体育比赛的兴趣,顾一铭怎么也想不到合适讨好的方式,只好寄望于用钱证明自己。
——结果还没挣到钱了。太惨了。方晓毫无同情心地笑倒在顾一铭怀里。
“我跟他们说过了,说小顾优秀又可爱,”方晓拍拍顾一铭的脸颊,凑上去亲了一口,“最重要的是我喜欢。我既然选择你,这些顾虑当然也要帮你处理好。小顾,别瞎担心,你只管去。”
于是中秋当天,顾一铭被方晓领着,瑟瑟发抖地进了方家。
这一场中秋宴人员很齐,方父方母与方星夫妇全部列席,话题里都带着扑面而来的政治艺术气氛。方晓还有作为反面教材的打酱油戏份,顾一铭坐在下首,全程插不上嘴,再度怂如鹌鹑,仅有的一次英勇表现在方父例行批评方晓做的音乐“乱七八糟,没有追求”的时刻。
顾一铭本来就不是有口才的类型,对音乐的了解也仅限于方晓的科普,鼓足勇气反驳了“没有追求”的部分,便又怂了下来,只是低声道:“方晓很厉害,他知道他在做什么,他的选择就是最适合他的。”
方父很有涵养地听他讲完,冷哼一声:“幼稚。”但到底没再攻击方晓“没有追求”了,转而一首一首掰碎了给方晓讲为什么他每首歌都“乱七八糟”、“和声老套”、“结构混乱”,并且他最近网络上大火的那首歌旋律毫无特征,能火起来完全是因为当代青年缺乏音乐品味。
话题到这里,就完全是音乐人的主场了,方晓和方父辩得有来有回,顾一铭如聆天书,稍稍走了神。他心想着,不愧是父子,对他的评价都是一样一样的。这巧合令他心神渐松,再看方家人,也似乎没那么遥不可及了。
午饭后,阵地转移到客厅,局势便更加明了。方晓正与方父吵得热烈,方星也在同方母严肃探讨最近编舞的方向,顾一铭和方星的丈夫李先生面面相觑,靠桌上的果盘打发时间。李先生事先被方晓和方星打过招呼,见顾一铭不自在,便压低声音主动搭话道:“压力挺大的吧。”
顾一铭默默点头。
“没办法,”李先生望着方星的侧脸,“不是这么一个家,怎么养得出星星这样的女孩子?压力再大,也得来,也得谢谢他们。”
离开方家时已经是下午,树梢漏下的阳光铺在小区里的碎石路上。虽然没听懂,顾一铭却能猜到方晓大概率是辩输了,一脸郁郁。大庭广众下不好太亲昵,顾一铭伸手牵住他尾指,小幅度地晃了晃。
方晓长长地吁出一口气,侧头看顾一铭:“感觉如何?”
顾一铭老实道:“最开始有点可怕……适应了就好。”他想了想,又补充道,“你的家人很爱你。”
方晓笑起来:“是啊。”
他沉默了一小会儿,低声说:“其实我以前可烦他们了。方星天生是跳舞的好苗子,小时候就被我妈带在身边排舞,我很嫉妒的。我也喜欢音乐,但我爸特别独裁,觉得我没天赋就不配学,不仅不教我,也不让我去外面学。
“后来我才想明白,他们也不是害我,只是想着为我好,帮我铺最平坦的路,却不懂我。爱是很好的,但只有爱是不够的。这几年,我渐渐学会反馈,学会明确界限,才找到比较合适的相处状态——还得谢谢你,谢谢你在沈阳点醒我的那一枪。”
顾一铭被夸得不好意思,说:“我没做什么。”
“你做得很好啦……今天也表现得很好,”方晓想起来顾一铭英勇挡枪又被一句“幼稚”喷回鹌鹑状的情景,只觉得熨帖又可爱,“我都辩不赢我爸的,你居然让他收回了半句话。小顾,辛苦你了。”
顾一铭低头挠了挠鼻子,小声问:“你父亲……会生我气吗?”
会不会呢?可能还是有一点点,却不是为了被反驳,而是气这少年带走了方晓的心,彻底坐实了方晓同性恋的身份吧。
“出发之前我说什么来着?”方晓仰起头,眯眼看树叶缝隙落下来的阳光,“‘最重要的是我喜欢’。小顾,你是我选中的人。我选中你,也就选中你带来的一切好事与一切麻烦。相应的,小顾,你也不要嫌弃我才好。”
方晓忽然停下脚步,望着少年人的眼睛,说:“顾一铭,请多担待。”
顾一铭很少听他这么郑重其事叫自己全名,便严肃起来,以同样的郑重答道:“也请你多担待。”
这是一个暖洋洋的秋日午后,他们并肩漫步在林荫道上,谈论一些与未来有关的话题。在那些被构想出的或平和或坎坷的未来里,只有一条是确凿无疑的:
他和他总是在一起。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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