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晏跟我说过的话,跟我一起做过的事情我都记得。我记得小晏帮我和柳仲藏过字条,帮我和包黑子“下台阶”,我还记得小晏第一回和我吵架,在学校三楼画室的素描课上,就为了一名女模特,就为了“尊重”这么一个词儿争闹不休。我觉得小晏其实思想挺封建的,可能是在农村长大,乡下人的简单纯朴和善良正直在她的心里很早根深蒂固,使她难以接受新世纪各个方面的时尚形势,使她根本见不得不公平的事情不脚踏实地不积极向上的人,可偏偏却碰上我。我和小晏就好像两片凸状的大齿轮,每天在一起转,在一起磨,磨呀磨,终于我那片凸状的轮子给她磨平齿儿了,甚至磨得越来越像凹轮子了,而且这片凹轮子上面全是小晏的凸轮子的齿痕,除了小晏,没有第二个人可以分毫不差地放进去,除了小晏,没有第二个人可以带动我把我给转起来。
本来是好事儿,本来从今往后应该和和气气平平淡淡的,结果现在不是,现在是我这片轮子孤零零地转不了,就停在这里独自等待,独自一个人面对明明暗暗的回忆和寂寞的空气。
还记得,小晏第一回枕着我的肩膀睡觉,在进步电影院的那回,我们还在路灯底下追跑,抱着遍身刺儿的大榴莲,那个穿着临膝衬衫的小晏欢蹦乱跳的多开心啊!仿佛就是昨天,小晏带我去农村,看泥巴小学校,看成山的梯田和满天的星斗,去海边,去胜水寺,买挂坠保佑我,教我听细腻的钢琴曲,她用她的信任和欣赏端正了我那么古怪倔强的脾气,如果说,吴小阳这名字真是寓意一身阳光的话,也是小晏给我做到名副其实的勇气,哪怕这一切在这一分钟都变成过去,那些骄傲和自信光明和磊落也都成为我一生的风景。我特别感激小晏给了我那么多美好的回忆,特别感激小晏和我一起生活,感激她给我洗头洗脚洗衣服做饭,乘胜追击地帮助我辅导功课,夜夜陪伴入眠。我特别感激小晏听我多愁善感地讲我的那个家,我的爸爸妈妈还有叶雨,我感激她陪我伤心,陪我流泪,抚摸我,安慰我。我特别感激小晏用n_ain_ai家大柴木门外头的夹桃花给我染指甲,用深蓝色的毛线给我打毛衣,每天早晨叫我起床,骑着破烂儿的自行车载着睡在背上的我穿越严冬的那些寒冷,包括她随便地牵牵我的手,抓抓我的头发,我也感激,我都感激!
我泪流满面地站在隔离病房的两道拉门之间,这一年来跟小晏一起的日子飞快地在眼前跃然,她的每颦每笑,每天睡前龇牙咧嘴地做仰卧起坐,就好像昨天似的生动鲜明,就好像她此时此刻也在做呐!这些回忆和幻觉仿佛让我重新看到了希望,我相信她一定会醒!我不动声色地望了望站在旁边的叶雨,我想问问她这两天文文去小晏家找小晏她妈找着了没,我想告诉她如果小晏她妈还不知道这件事,暂时不要让她知道,等小晏醒了再通知她是不是更好一些,不过没等我说出口文文和柳仲就来了。文文看见我没说话,她跟叶雨说,小雨姐,你出来一下我有点儿事儿跟你说,然后叶雨就出去了,柳仲紧跟着也出去了。我不清楚文文要和叶雨说什么怕我知道的事儿,我也不想去知道。那个时候的我真是什么都不关心什么都不在乎了,一门心思看着小晏,一双眼里满脑子里都是小晏,所以当小晏睁开眼,当小晏隔着玻璃眨巴眨巴地望着我的时候,我反倒因为过度的全神贯注没能及时地反应过来,还是一个小护士恰好进来然后没好气地问我是哪个病房的,我才抓着人家的白大褂绊嘴缠舌地说,大夫,大夫,你,你看看,这病人醒了大夫,一边说着还一边直跺脚。
小晏醒的第二天早晨转到了高危病房,尽管大夫仍然不允许接近看望,尽管那些治疗仪器看上去没少一样,不过小晏能醒过来,无论是大夫还是我和叶雨还是文文柳仲都大喜过望。柳仲说当时小晏送到医院的时候,大夫摇着头,她一看大夫那个表情就知道人肯定得交待了,是叶雨拽着大夫的手要求死活都要治到底,要不是叶雨始终坚持,医院干脆就放弃了。柳仲说,小阳,季晏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不用担心,只要醒过来慢慢就会好了。现在,我有一个事儿跟你说,其实文文不让我说,可是我憋不住,我告儿你,你也有个心理准备,不过你千万别动气哈。昨天,我和文文回学校一看,你和季晏的事儿全学校人没有不知道的,本来我们还打算编筐窝篓地给你和季晏请段时间假,结果大粑粑,尹美丽让警察抓了,警察审她当小姐捎道卖毒的事儿,把你和季晏的事儿也给审出来了,光昨天中午食堂开饭那阵儿,咱们校长就接待了两拨警察,我估计现在连校长都知道了吧。小阳,你跟季晏这事儿尼姑庵已经沸了锅,这事儿闹得这么大,你有什么打算吗?
我没吭声,柳仲看我没吭声又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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