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傍晚时分,灯光摇荡在大理石柱上,繁多璀璨的星火遮蔽了天空,晚风卷去漫天乌云,斜阳照着门口足人高的草树,稀疏的梧桐落下些许树叶。
谢润钰笑起来,多情的眼睛顾盼生辉,宛如芳艳澄澈的流水,冬日里落下的绵软的细雪。谢润琢看着眼前人,内心深处生出一种疯狂的想法来——他想把那样的谢润钰藏起来。
藏于心,收于眼。
做最好的珍藏。
谢润钰实在是累得狠了,哪怕是与谢润琢久别重逢给他打了一记j-i血,有效期也不过一个小时,磨蹭来磨蹭去最后还是被送回了宿舍。
谢润琢看他眼睛都快睁不开了还在断断续续地和自己说话,有些心疼地揉了揉他的眼角。
“乖,回去睡觉。”
“那我起来了给你打电话。”
“好。”
谢润琢目送谢润钰上了楼,估摸着人应该进去了才把手机找出来。状态栏上赫然是百分之八十的电量。
他伸出手指在屏幕上滑了滑,翻到一条一刻钟前谢竹行发给他的短信。意简言赅,只有两个字。
-回来。
一进宿舍倒头就睡的谢润钰没有想到,刚治好眼睛的旧疾回来的谢润琢,像是风卷残云一样,在几个小时的时间里处理好了所有有关苦柠的事情,接着便给谢竹行发了一条短信,把他和谢润钰的事情全盘托出。
他没有给自己留退路,却给了谢竹行足够的理由不把脾气发在谢润钰身上。
年少的时候,谢润琢就很反感回家,他与谢竹行并不亲近,明明是父子,关系却差到了极点,只是他仍然保持着对待长辈应有的礼貌,维持着这段风雨飘摇、糊了层纸般一捅就破的亲情。
陈曼在他们中间周旋,像是一个尽职尽责的调节者,常常能化解一些无形的矛盾,但这并不代表陈曼永远站在他这一边。当谢润琢把同样的话原封不动地发给陈曼时,一个小时过去,理应在家休息的陈曼一个字也没回。
谢竹行也许还在自欺欺人,以为他是一头热血开玩笑,想要他立刻回家来求证,但知子如陈曼。陈曼知道他是认真的,也意识到他所说的一字不假,因为太过震惊,因为难以接受,所以选择了沉默。
直到手握上门把手,冰凉的触感终于唤醒了谢润琢的思绪。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摘下的手套整整齐齐地收进大衣口袋。
屋里开着灯,暖黄的色调并未融化凝固的空气。谢润琢换好鞋,自觉将外套脱下挽在臂弯里,随着一身拖拉椅子的刺耳声响,谢润琢把针织毛衣也脱了下来,只留下一件薄薄的衬衫。
陈曼背对着他坐在沙发上,茶几上的笔记本电脑正放着一个,最后一次编写却是好几个小时以前了。谢润琢收敛目光,缓慢而坚定地跪了下来。
像是冰封已久的河流忽然出现裂缝,原本保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的空气被搅得一团糟,陈曼仍然一动不动,但谢竹行已经气得额角青筋直跳,椅子被他用力抡到了地上,一声巨响,彻底撕开了虚伪的平和的表面。
陈曼强装的镇定终于出现了漏洞,她的手摁上笔记本电脑。也许她是想慢慢关上的,但因为手抖得太厉害,再加上对情绪的控制行将崩溃,笔记本最终被用力地盖上,连带着茶几也震了两下。
他们彼此沉默,一场拉锯战却已经势在必行,盛怒之下的谢竹行直接上楼进了书房,关门时的动静让谢润琢生出一种地板也跟着晃了晃的错觉。他微垂眼睑,不出声叫陈曼,也不问陈曼为什么不表态。
陈曼沉默,他也沉默。厨房里的烧水壶发出刺耳的鸣笛声,红灯不住闪烁,正如谢润琢最后的防备也土崩瓦解的那个夜晚。
他站在车水马龙的街头,安慰着竭力控制自己的谢润钰,听着并不欢快的歌,做出了一个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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