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才小心翼翼地往竹子上喷水,时不时用抹布擦擦枝叶,一只耳朵塞着耳机听英语,另一边耳朵则空着,耳机线绕在脖子上,以防万一袁朗和他说话他听不到。
过了片刻,袁朗开口道,“把你那耳机戴上吧,我没事儿找你。”
“好”,成才不好意思地笑笑,把耳机戴好,继续专注于那盆植物。
屋子里基本算是安静下来,没什么吵闹,只有水壶的喷水声、树叶的沙沙声,还有成才嘴里偶尔不经意蹦出的个把英文单词。
袁朗不自觉地勾起嘴角,心情难得的明朗。
只是多了盆植物,还有个临时的园丁,这冷清的空间一下就有了生气。
让袁朗感到奇妙的是,他觉得这变化并不算太糟。
他甚至可以说,这感觉有点儿太好了。
等成才彻底捣鼓完那些竹子,太阳都快落山了。
房间里的光线已经不太好,但也不妨碍那些鲜绿的叶片闪着亮。
成才相当满意地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顺手拿不怎么干净的抹布蹭了蹭额头,跟袁朗打了个招呼,“队长,我弄完了,我去吃晚饭了。”
“去吧,去吧”,袁朗挥挥手。
外面响起了灰喜鹊 “喳喳” 的叫声,摘了耳机的成才迈开腿又停住了,踮起脚尖往窗外望了望。
“还不走?”
“哦,队长……”成才踌躇着。
“还有什么事儿快说!”袁朗挑起了眉毛。
“那个……,回头我问食堂要些谷子”,成才小声道,“你有空能不能帮忙喂一下外面的灰喜鹊?”
袁朗一下没脾气了,“我没空,要喂你自己喂去。”
“那不是,我宿舍在楼那一边儿,够不着嘛”,成才嘟囔着。
袁朗叹了口气,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
“成才同志”,他的表情特别严肃认真,“我这儿还不打算开动物园。你,现在,立正,向后转,齐步走,出去给我把门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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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窗口靠路边的五个宿舍,都收到一小塑料袋小米,成才给的。
袁朗也拿到一个。
成才敲开门,塞到他手里就跑了,啥也没说。
袁朗哭笑不得地拎着那袋子瞄了半天,随手扔抽屉里去了。
旁边几个宿舍的队员们倒是挺开心,闲下来就扒着窗边吆喝,叫什么的都有,认识品种的喊“灰喜鹊”,不认识的喊“小鸟”,还有的干脆起了名字“小灰”……
两只灰喜鹊见到这阵势,哪还敢过来,只要三楼有人开窗就赶紧飞走,落在远处的树顶上小心观望。
就这么着过了两三天,大家也都失了兴趣,喂喜鹊的事情暂告一段落。
只有成才还坚持去树底下喂鸟,可那儿到底是在人行道旁边,野鸟多少也怕人,所以一直也不敢落下来。
虽然如此,灰喜鹊们倒也不像缺少食物的样子,每天都欢实地吵吵闹闹。
袁朗宿舍里的竹子,也长得很好。
这本就是很好活的植物,不需要特别照顾,一周浇个两次水足矣。
再加上季节适宜天气渐暖,许多新叶纷纷冒了尖儿。
现在袁朗回到宿舍,睡觉前都会抽几分钟看看。
虽然它们不会动也不会说话,可散发出的生命力总让人觉得舒心。
某个埋头查资料写方案的晚上,袁朗回去的时候,早已吹过熄灯号。
揉着酸胀的太阳x,ue,推开宿舍的门,他看到了一地月光。
一下愣住了,今天的天气这么好吗?
忙了一天都没注意到,直到晚上放松下来,才发现,原来,这是个大晴天。
袁朗觉得有点儿好笑,总觉得今年春天的自己有些莫名的不同。
但究其原因,他也不甚确定。
到底是因为季节本身,还是说到了三打头的年纪,人就开始注意一些原本不在意的东西呢?
也没开灯,袁朗拖着步子走到他的竹子旁,借着月光,仔仔细细地看。
然后他惊讶地发现,其中的一株,新抽出了一段竹节。
心里顿时就充满了喜悦。
那感觉,就像收获了一个难得的小南瓜,得意满满。
想起南瓜……
时间过得真快啊。
曾几何时,自己也还是个南瓜来着,现在却已经是资深瓜农了。
种南瓜、带南瓜好像已经成了生活中的全部。
看着一批批年轻人进来,带着他们新鲜生动的劲儿,总能冲淡身上这份职责所带来的沉重与压力,即使最终大家未必相守,可这种过程,他很享受。
尤其是这其中还有些特别的南瓜,会让袁朗觉得生活分外有趣。
比如许三多,比如吴哲。
再比如,成才。
认识这个南瓜的时间其实并不久,可看着他一路或者剧烈或者细微的改变,心里总会翻腾出一些特别的情绪。
或者,可以称之为,欣慰?
再或者,成就感?
是,也不完全是……
胡思乱想着,脚下碰到了什么东西。
低头一看,是成才从吴哲那儿给他要来的喷壶。
袁朗甩甩头,拎起喷壶给他的竹子喷了喷水。
即使在黑暗中,也能看出枝叶的绿。
袁朗摸摸口袋,没有烟,刚才已经抽完了。
绕到桌边去,打算再拿一包,打开抽屉,却瞅见了里面的那袋小米。
犹豫了下想伸手拿,半当中又转了方向,直接摸出烟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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