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到府中已是将近傍晚时候。小周被家人一路抱进了卧房。才换了干净的衣裳,就有小斯过来通报,说是傅相已在大厅等候多时了。
小周便道:“让他到卧房来吧。”
那家人道:“如此——怕是不妥吧。”
小周道:“又不是女子香闺,难道还要避嫌么?”
那家人便不再言语,却仍有几分忐忑的模样,候了半盏茶的功夫,傅晚灯这才转过大院,跟着那小斯进得屋来,迎面就道:“我害大人受苦了!”
小周拥了薄被坐在床上,一旁侍女端着祛寒的汤水一口一口的喂他,端的是一幕香艳旖旎的情形。傅晚灯便是榆木疙瘩生成的脑袋,也觉得好一阵面红耳赤。却听小周略沉了声音道:“傅相这是哪里话,皇上罚我,自有我的失德之处,与傅相又有什么干系。”
傅晚灯在官场混了多年,稍点即通,忙应了一声道:“严大人说的是,与皇上分忧,是我们做臣子的本份,莫要说罚跪,就是打杀,也不应有怨怼之言。”
小周若有似无的笑了一下:“傅相这张嘴,可真是历练的越发伶俐了。”
傅晚灯却见他眉心间珠光一闪,那一双黑眸流光溢彩,刹时间竟似有百媚横生。傅晚灯与他相识多年,平日里不过是君子之交,一向觉得这个人,严肃有余,却未免失之于活泼轻快,机智有余,却罕见fēng_liú意趣,至于待人接物,处事寒暄,却也是只见周到而不见厚到,他待傅晚灯,也真算是异数中的异数。
傅晚灯偶尔静下心来扪心自问,却也实在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地方值得他刮目相看。
“让大人见笑了。”傅晚灯微显窘迫,端了茶盏凑到唇边,忽尔记起一事,欠了身子道“此番去河南赈灾,严大人可有什么事要交待么?”
小周微垂了眼帘,浓密的睫毛闪烁着,许久才道:“河南此去,路途遥远,世事多舛,傅相这一路,一定要小心了。”
傅晚灯只觉心头一热,毫不思忖的攥了他的手道:“世人只道严大人冷面冷心,却哪里明白,严大人的冷,只冷在那些j,i,an佞之徒身上。”
小周缓缓握了他的手道:“傅相,你可看过我对旁人,也有这番热心么?”
傅晚灯周身一震,猛的抬起头来,却见他微勾了唇角,把些许笑意都印在眉眼之间,一时只觉得好一种艳色扑面而来,连神思也有些恍惚了:“严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小周笑意恬淡:“傅相觉得,是什么意思,那就是什么意思了。”
傅晚灯悚然一惊,小周却按了他的手道:“傅相又想到哪里去了呢?这样惊惶,不防说与我听听。”
傅晚灯大窘,略沉了脸道:“严大人莫非是闲极无聊,拿傅某寻开心么?”
小周悠然道:“傅相,你我都是明白人,有些事,又何必说得那般通透呢?”
傅晚灯心头一阵迷乱,只觉得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全摸不到头绪,也辩不出个缘由来。眼前全是他似笑非笑的神情,耳听得他音色清冷的说道:“河南自古多名胜,傅相此去,就不记得给我捎一件东西么?”
傅晚灯忙道:“但凡是大人想要的,上刀山下火海,傅某也一定要替大人求来。”
“不是求。”小周轻声道“是要!”
“那大人想要什么呢?”
小周在他面前竖起了玉琢似的一根手指:“一颗人头。”
傅晚灯震了一震,面色却不改:“却不知大人,想往谁的项上,要这颗人头?”
小周微微一笑,展开了他的手心。指尖与肌肤轻触所带来的稣麻间,傅晚灯清楚的感觉到,这颗人头的主人,正是河南知府——殷雪衣!
积雪一直到三天后,才被日光吸食殆尽。地面难得的露出了本色,踩上去松软潮s-hi,却似从波斯进贡来的高级地毯。
御花园里的两株蜡梅垂死多年,却在一场大雪之后,莫名的开出了满树梅花,众臣纷纷上日:言此乃祥瑞之兆。屙臾谄媚之词不绝于耳。朱炎明向来是不信这一套的,但为了安抚人心,也在御花园中设下酒宴,以祝来年风调雨顺。
论理小周不过是刑部挂职的一名闲隶,并无资格位列席中。但他自幼才名远播,十一岁便号称苏州第一才子,十五岁被当今圣上亲点探花郎,少年时代所做的许多诗句,至今仍在士子中广为流传。便有那多口舌的道:“既是赏花,却为何不叫探花郎来凑趣。”
偏偏朱炎明骨子里,也是个极为促侠的人。当初与严小周同列三甲的傅晚灯和景鸾词,如今都已是当朝一品大员,只有严小周因c,ao行刻毒而屡遭贬黜。朱炎明便想看看他素来淡定清冷的眸子里,是不是会因此而泛出一丝窘意。
却说这一日晌午时候,日光和煦,连风也不见一丝。御花园里清一色摆开了二十几张桌子,分别坐了王卿公相,紫气俨然。只有严小周坐在最未一席,穿了墨绿色的朝服,单单薄荏苒,颇有几分j-i立鹤群的意味。
朱炎明心不在焉的听着早已形成套路的吾皇万岁论,一面偷眼看小周的神色,他脸上并没有什么神色,只是一味的平淡,倒真映了市井流传的厘俗里,那些粗莽大汉用来骂人的一句话——生生要淡出个鸟来,好不没趣。
朱炎明暗暗冷笑一声,心道这人倒真会拿腔作势,若说他完全不妒不恨不心痒难挠,朱炎明是无论如何也不肯信的。
十大酷刑也许会接着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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