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忍俊不禁,噗嗤一声笑出来:「你都跟我讲完,我收到信还该不该看呢?」
「……对喔……」女孩像是恍然大悟一般,语气降了好几个调子,然后立刻又轻快地升上来:「那种事情没有关系啦!我就是想跟你说说话嘛。」
「嗯。」他简短地回答。
距离若隔世,但阻止不了蔓延的思念。它十年如一日,细细密密地在血管中穿梭着,充斥了心脏的每一个细微的角落。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但我却是一尾不过沧海的锦鲤。
寂静的天光里,螺旋状的电话线随着脉搏的拍数一沉一浮,窗外斑斓风季的玫瑰花田,也抵不过少女比风铃声更加清脆的声线。
少女的气息呼在话筒上,像是风拂过树梢的婆娑声。桌上的白玫瑰不停蔓延著淡淡的香气,生鲜或者暗淡都像是呼吸,全部都是说不出的想念。
「你还是这么不爱说话,那你只要听我说就好了。」
港伸手触到电话旁那张小小的黑白照片,那是很多年前在王耀拿到第一台照相机的时候拍的,是他们唯一的合影。湾的眼神清澈见底,笑脸一尘不染,是他生命中最深刻的一帧,像是不能磨灭的宿命——这世界上什么都能被摧毁,却只有我对你的思念不能被伤害分毫。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还好沉默并不代表我不想你。
时间慢慢流过去,西霭也落下,幕布一样的天空墨染一般漆黑,零散地漂浮着透明的薄薄云层,鳞次栉比的高大建筑反射着各种灯光,却丝毫不能照亮沉沉夜色。
但谁都不愿意放下电话。
白昼黑夜,暴雨彩虹,风和花,雪和月,这些都是想念诞生的魔障。
「都一直在听我说……吶,该你说啦,我想听你说话。」叽叽喳喳的少女终于停下来,语气有点狡黠。
「嗯……大哥给我写信了。有句诗他写的很好,我读给你听?」
湾飞快地打断他:「我不听。」
「湾……」
「不要说他!」湾声音顽固起来。然后谁都不说话,沉默了很久,她才又说道:「我恨他,你知道的。你难道不恨他吗。」
「不恨。因为我相信他。」
「我也相信他。所以那个相信破灭的时候,感觉好像是被杀了一次一样。他永远都那么不愠不火的烧着,烧了这么多年,所以快要烧尽了。可是别人已经变成了火山,时间到了就一起爆发出来,从山顶一路咆哮奔腾,吞噬遇见的所有。他就被别人吞噬掉了,像是睡着了一样,除了退缩,什么都不做。」
「湾,你错了。」港的声音一直以来都润得像是上古的玉。
「我们的兄长像是凤凰,哪怕投入烈火中,用铁索勒得他皮开肉绽,把焦炭砸在他身上,也只会让他涅槃。他们烧得尽他的皮肤和血肉,却烧不掉他的脊梁。」
港从没有一次说过这么多话,他停了一下,接着说道:
「当他们的岩浆再也汹涌不了,只能冒出滚滚黑烟的时候,我们的兄长却能展翅腾空到万里之上。他张开翅膀,就能吐出太阳。」
湾长久地听着,良久才小声地吐出了一句:「……我知道。」
然后她飞快地补充说:「但我还是恨他。」
「你不是恨他,你只是……」
「我是!」湾打断他的话,叹息一样,「……你别说出来,别说。」
4.2.3
接下来的事情,像是要证明什么似的。
港在几日后的报纸上看到王耀在会议上义正言辞地指责阿尔带着武/器跑到湾家里胡闹的事,简直让阿尔下不了台。他当着所有人的面,字字咄咄逼人,气得阿尔磨牙声咯吱咯吱响。
「王耀,你越来越不听话了。」
「我从一开始,就从没有听过你的话阿鲁。」
会议最终被又一次胡闹起来的阿尔打断,但第二天王耀却被隔绝在会议室外面。
透过会议室厚厚的玻璃墙壁,他分明看见取代他坐在他座位上的人,是湾。
他就在她对面站着,凝视着少女。似乎感觉到视线,湾抬起头来,目光迅速变得冷峻。
他们长时间地对视着,好像周围没有其他人一样,她看见王耀的口型,无声而清晰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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