骂完这一顿,王叔又偷偷瞟了一眼林瑯。
却见他此刻眼里才回了神儿,吸溜完一口面条,深深地换了一口气:“罢了罢了……王叔,人俩是我们请来帮忙的……”
看来林瑯已然平静了心气,王叔才偷偷擦了一把冷汗。
——依林瑯这种大少爷性子,王叔本是生怕他对姐妹俩发脾气,所以自己这厢骂得凶一点,林瑯便也不好再对她们为难。
——另外,故意在骂胖姑和瘦娘的同时提到“整个陈滩,甚至十里八村都知道——财神府新开了个点绛唇”也是想透漏给林瑯听:即使开业礼办得不太顺遂,但至少也算是风风火火……便作个无伤大雅的笑谈,口口相传出去,并非坏事。
既然话术达到了预期效果,连面带汤一碗下肚抹了一把嘴,王叔便离了席,招呼面摊上的客人去了。
王叔走开以后,桌子上的气氛便变得愈加可怕。
俩姐妹只管把头低了去,假装吃着面,眼神却不时在除自己外其余三人身上来回偷瞄;唐玉树则早已吃完了面,却是坐着一动不动,头是不敢明目张胆地转过去,但眼神却一直鬼鬼祟祟地向林瑯所在的方向偷偷瞄,如履薄冰地如同身旁坐着一只随时会爆炸的炮仗。
忽然,只听林瑯从喉头发出一声奇怪的声音,然后便顺势低头到桌下去。
一开始唐玉树还以为是林瑯吃面卡住了喉咙,于是伸手过去准备帮他拍背顺顺气。手方伸到半途,却见林瑯的肩膀剧烈地抖动了起来,将整张桌子都带着一起颤。
唐玉树吓了一跳:看来卡得还不轻。于是迅速站起身。
可在起身的同时,却又听到林瑯那急促的呼吸声渐渐变成了似笑非笑的声音。
这阵怪声把两姐妹握着筷子的手唬得一顿,唐玉树更是满心戒备。
——难不成不是卡住了,而是被今日之事给气……疯了?
自他离了林府准备干自己的一番事业以来,一路都各种不顺遂。桩桩件件日积月累,凭他再心胸宽广的铁血大汉都要气到吐血而亡了,更别提身边这个本就心高气傲的小公子……一时间唐玉树竟悲从中来。
却听那笑声由弱渐强,低头在桌下的林瑯突然直直地坐了起来,然后拍着桌子前仰后合甚是癫狂。
唐玉树看着如此疯魔的林瑯,几乎快要吓哭了:“你……你莫要这样子噻……”
林瑯那厢笑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伸过手来扯着唐玉树的胳膊想说什么,可是又笑得说不出话来。
唐玉树转过头,苦着脸想向胖姑瘦娘求救,却见她俩早就溜得没影儿了。
再转回头来,只听林瑯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昨夜……哈哈哈!昨夜我……哈哈哈!”
“你到底要说啥子嘛!”唐玉树又急又怕,发了一身冷汗。
“昨夜我梦到我娘了……哈哈哈!我和我娘打赌——如果我们能把这馆子开成,就……哈哈哈……就……哈哈哈!就让你……哈哈哈!”
唐玉树有点心慌:“……”
林瑯捶着桌子又笑了好半晌,才笑累了,揉了揉眼角笑出来的泪水,伸手过来捧住唐玉树的脸,用大拇指搓了搓他高高的左边眉骨,然后摊手给唐玉树看——指尖一片白。
唐玉树向后跌退一步,迅速伸手摸了摸右边的眉毛,还在;摸了摸左边的眉毛,搓下一手臭臭的灰。
林瑯终于在歇斯底里的笑声里缓了一口气,说出了赌注:“啊——哈哈哈!就让你,少一条眉毛!”
☆、第十二回
第十二回讹传讹小馆成轶事 毒攻毒公子使计策
“不是说都打架打到了公堂上吗?怎么现在还合起伙来了?”
“你不知道,我讲给你……”说话者喝下一口面汤,为即将铺陈开来的传说故事润润喉头:“自那次公案之后啊,这二人一直都不睦,天天打架……直到有一天,那个唐小军爷在自己屋子里煮那个……叫什么——火锅,对火锅来吃。都说那火锅来自蜀地,稀奇得紧,别说咱们还没吃过,就那金陵城来的贵公子也没吃过!所以那林大公子就闻香而来,躲在唐小军爷的窗下,用口水濡s-hi了窗纸,往里面偷瞧。”
“可瞧见了什么?”
“只见唐小军爷从怀中掏出一个巴掌大的小瓶子,往锅中滴了一滴,登时香气浓郁四溢。这香气透过窗纸上的孔,飘进林大公子的鼻子里,任他平日里再厌恶唐小军爷,一时间却也活生生被那香味儿勾引得五迷三道,飘飘乎不知人间几何……”
听客双目圆睁:“这么香?!那唐小军爷往里面滴了啥?”
“……滴了……那叫什么来着……”道听途说这个故事时,可没记得有这么一段;不知道为什么说着说着头脑发热,竟把故事又添油加醋到了如此地步。说话者心下灵机一动,只由自己面不改色地信口胡诌:“哦!——叫‘绛油’!”
“酱油?还料酒呢!”听客嗤之以鼻。
“嘁……不懂了吧?此‘绛油’非彼‘酱油’,绛是点绛唇的绛,意思是绛红色。”欣慰自己把扯的谎圆得如此自然,说话者摇头晃脑地继续道:“那绛油,可是天上的仙女用来涂在嘴上的神物,只消一滴便可让人口齿留香,三日不绝啊!”
“哦……”听客将信将疑。
说者迅速举例论证:“不信你可去打听——那火锅的汤底是不是绛红色的?那吃完火锅的人是不是各个嘴唇鲜红,口齿留香?”
“……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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