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凭澜追出去,却只看见大开的家门和外面黑不见底的黑暗。
他刚察觉到什么,还没明白过来,周围的景物便开始一大块一大块地崩塌掉落,破烂的天花板砸到他的身上,却没有痛觉。
模模糊糊意识到这是梦,楚凭澜的意识渐渐苏醒,眼皮似有千斤重,睫毛颤抖了好一会,才睁开了眼——
天花板上的吊灯亮着,提醒着他,他还在自己的顶层复式小别墅里,顾轻寒和他以前的那个房子早就被殿主收回来了,兜兜转转,他又回到了被议论被监视孤零零的地狱般的家了。
好像过去的大半年只是一场梦。
楚凭澜坐起来,摇摇头,也就在梦里他才没察觉那么荒谬的细节。
他被幽禁在自己家已经一周了。楚家新一代的魂师好一批都被调来在他家外布阵,以防任何人找到他。
湘夫人不知是因为布阵元气大伤还是怎么的,并没有亲自监督他,只是每天来视察一次,其余时间都是晚歌负责督查,只是这都和他无关——他只关心顾轻寒怎么样了。
想起刚才梦里的人,看着外面已经大黑的天幕,楚凭澜心里突突地跳着,心随意动地起身,第一次迈出了客厅,走到房门。
“少爷,夫人交代过,您还不宜出门。”晚歌毕恭毕敬地说,但是那副模样却是笃定楚凭澜出不去了。
楚凭澜道,“我不出去,我只要知道顾轻寒在哪。”
一直低头没看他的晚歌难道抬起了头,那眼里却带着复杂的情绪,最后化为怜悯,道,“等夫人来了我会请示她的。”
楚凭澜不是第一次在她眼里看到这种表情了——云深死的那天,她带着魂师过来收拾残局,那眼里也是这样的表情。
这一认知让他眉头紧蹙,桃花眼带着冷意,轻易地拿过晚歌藏得十分隐蔽的通讯器,要查她收到的消息。
晚歌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做了什么,伸手来夺,意识到自己竟然无法从楚凭澜手里把通讯器拿回来,才道,“少爷,这是楚家内部二次加密的,即便您拿到也看不到,夫人看监控看到了又要与您起争执,何必呢?”
楚凭澜长指在屏幕迅速地解码,讽刺地看了她一眼,连回答都省了。
晚歌面色镇静,但心里却已经翻江倒海,她一直以为她比其他人更尊重楚凭澜,至少她相信楚凭澜这些年不是没有能力反抗,只是在消极抗战,但她如今这一刻才意识到,楚凭澜何止不是没有能力反抗,他的能力比他们任何一个人都出类拔萃。
这么多年,湘夫人只因为他的x_i,ng别和身份而拿当移动血库是不是有些屈才。晚歌坚定不移的信念第一次被动摇。
楚凭澜却懒得关心他,他现在全副心思都在解码晚歌和湘夫人的对话中。
就在他因为前面解码的对话都是无关紧要的内容而焦躁时,湘夫人的新消息进来了——晚歌已经二十四小时没有联系她了,她也不是会主动发消息的人。
楚凭澜看了眼装在门旁的摄像头,明白了这信息是湘夫人发给他看的,解码的动作反而慢了下来。
他太了解楚曼卿是什么脾x_i,ng了,若不是能彻底击败他看着他受挫的信息,她是不会这样拱手相让的。
楚凭澜看到了开头,本来稳稳地解码的手微微颤抖,却愣是忍了下去,把余下内容也解码了——
「顾轻寒不是很喜欢装死吗。这次他是真的死了。你可以和我去参加他的葬礼,上次你的发言不错,这次也由你发言如何?」
下面还有顾轻寒的验尸报告,楚凭澜却没有再滑下去的勇气。
旁边的晚歌就这么看着他把通讯器还给了自己,转身走了,那背影她看了无数次——是她熟悉的、行尸走r_ou_般、让人看了心尖都颤抖的背影。
夜深,湘夫人似乎料到今晚楚凭澜也不会轻举妄动,并没有来视察。晚歌收到了本家那边迟来的晚饭,送进楚凭澜的房里——
房子里没有开灯,窗户开着,外面阑珊的灯火映着床边坐着的楚凭澜,明明对方是个正值美好年华的青年,她却从他的背影看出了一股萧索。
似乎下一秒他就会跳下去了。
要不是确信外面布了阵,连外面的凉风夜雪都吹不进来,她可能真的会增补人手来看守。
楚凭澜对她的到来毫无反应,依旧在持续不断地低语,晚歌把晚饭送到他身侧的桌上,才听清他在念魂契的咒文。
这次她再也没说什么,连那句例行的问候都省下了,她能看清楚凭澜脸上木然的表情,那副表情她再熟悉不过了。
她小时候还会以为这是因为他骨子里是个冷血的人,但是后来她也失去至亲的时候,她才明白,至亲离去的那一瞬间她已经木到忘记了悲伤。
楚凭澜听到她因为鼻酸s-hi了眼睛而变了的呼吸,听到她出去了,这次把门也带上了,似乎要给他留点空间,他却一直只是坐着,没有动。
阵法隔绝了外面的世界,唯有斑驳陆离的灯光穿透外面阵法,摇摇曳曳照亮室内的一切。
…
“不会了。”
“等我们脱身之后,我们去自立门户当散人吧?”
“嗯。”
…
不久前他们才在这张床上讨论过将来。
…
“别给我浇死了,十一说不能老浇的。”
“所以你就渴着它一个月不浇水?”
“这不是还活着嘛。”
“那是因为我给它浇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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