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此看来,治军与治理商号差别甚微。”白夙向来话少,但此刻涉及钱财之道,她亦出言:“我料想也是如此,毕竟商号与军队,都需钱粮来维系,如若只是一味支出而无盈入,手中钱财定有断流之时。”
“倾辞却是想到了朝廷。”李睿也放下了身份架子,自称表字,与两人探讨:“商号、朝廷,两者之间,虽有大小之异,然则财理却是相同,朝廷不过是个稍微大些的商号罢了,每年国赋纳入多少,开支多少,结余多少,盈损皆须计较。但此处所说的长期预算、短期预算以及风险预算却作何解?我大庆疆域广阔,朝廷治庶千万户之多,大小庶务意外天灾人祸多如牛毛,却又怎能一一一预算妥当?”
说到此,李睿颇觉可惜道:“这里提到了以东征为例,奈何却是没能写完……难道,她竟能算出这场东征的胜负风险与粮资耗费不曾?”
李睿熟读典籍,孙子兵法计篇之中有讲过庙算,即出征之前,在庙堂之上与行敌我双方的各种条件比较,估算战事的胜负可能,并商讨制定作战计策,然而,那却只是粗略估算,素来只作参考,却不能像楚宁此事书所写,将万般事务皆以金钱来量化,最终通数目推算而得出结论。
李睿说完,三人同时对望一眼,凤九卿苦笑着说:“莫说是这场东征,她便是算出整个朝廷未来十年二十年的入支,也不是怪事。”
凤九卿说着,便将楚宁教众将官算账的事情讲了一遍,听得白夙眸中异色连连,她也是第一次知道,楚宁的算学竟如此流利,随口说数便随口得出结果,连算筹都不用。
李睿听罢,沉声说:“此乃庙堂之才也,倒是想向楚昭义请教一番,这场东征之仗该如何清算。”
“请教不敢当,郡主若是想知晓,末将定是知无不言。”
楚宁已经旁听许久,只是这三人都在低头讨论,没能分心回顾。楚宁一心只想把这两人打发走,说着便走近了些,坐到白夙旁边。
“楚昭义大才,倾辞自当请教。”李睿说着,见凤九卿并没看着楚宁,面色微松,抱拳道:“还请楚昭义教我。”
楚宁顺手拖过一张白纸,紧接着便开始演算起来。
她当然不会直接拿东征大军来算,毕竟她连总共有多少兵力都不知道,拿昭义军来举例便可,车马行程,粮饷消耗,武械损补,伤亡抚恤……桩桩件件,俱无细遗,全部算入其中,最后得出结论,要夺多少城池,收复多少失地,缴获多少战利品,俘获多少奴隶,需要多少时间,方能扯平诸多耗费。
在这种冷兵器时代,军队将领的文化要求并不高,但一定要具备相当不错的算学能力,比如兵员,路程,粮饷……这些都离不开算学。
很多绝世名将不但会算计这些,他们甚至还会将地理山势、河水流速、风向速度、天气预变、士气人心……等等皆纳入战术战略的运算范筹。比如兵圣孙武,不但自己战绩辉煌,其巨作《孙子兵法》更是被誉为兵学圣典,不但光耀华夏,甚至直到二十一世,仍然被世界四大军校之一的美国西点军校,列为重要参考书。
而楚宁,自然没有达到这种程度,她运用的还是简单数学公式,用以知求未知,并没脱离加减乘除范围。
李睿的才思敏捷顿时显露,她前面学完,便紧接着便自己另写了一道算题出来,楚宁只看了一眼,便被惊得说不出话来,只能把这三人先前讨论的那本帛书拿过来,翻到封面,赫然看见上面写着《计划经济》四个字。
这书是她写来交给凤九卿抄录的,因为她怕时间过得太久,便将前世的记忆淡忘,故每每得空便奋笔疾书,趁着现在还记得,捡些实用的有用的记下来。
却是没想到,这书还没写完,仅仅被李睿略过一遍,就直接被她给吃透到底。
楚宁写下的这道题,是简单的用已知求结论,而李睿写下的这道题,则要复杂与多,以结论来进行反推导,得出过程。
用简单的比喻来说,楚宁这道题是:早膳花费十文钱加午膳和晚膳二十文,今天一共花费了三十文。
而李睿这道题是:先预计明天要赚十贯钱,然后再假设卖马r_ou_干赚五贯,卖马骨汤赚五贯,接着再算出需要多少人来买r_ou_干和马骨汤,最后得出结论,确定要怎么去贯彻执行。
望着自己写下的这道题,李睿感慨道:“却是没能料想,曾被诸多高官儒生视作微末的钱财之道,竟有如此大用。当真乃经世治国之道也,难怪白衣云侯对叶轻眉惺惺相惜,怕是早知此道足堪大用,只可惜大庆帝室慧眼蒙尘,生生让此等经世国策落入商贾之手。盈损计量,支了多少钱,办了多少事,皆有迹可寻,只要寻着这痕迹,便可算出来年或者更多年,要花多少钱,要办多少事,亦可算出谁清廉,谁贪墨……”
楚宁听着李睿如此说来,心中忍不住吐槽:这就是一本计划经济的总纲罢了,怎么到了郡主阁下你嘴里,这就跟贪官污吏扯上关系了?
楚宁却不知道,李睿在感慨之余,心中生出了诸多想法,而这些想法在不久的将来,影响了整个时代乃至世界。
终于送走了李睿这个麻烦j-i,ng,楚宁和凤九卿同时松了口气,向楚宁和白现告辞后,凤九卿终于也回了她自己的营帐。
把所有凤九卿抄过和没抄的书籍全部装箱入柜,又将外间留给梁家两姐妹,楚宁回到里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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