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夫子站在远处,拉住哭成了泪人儿的小小,“不用去,死不了,他们会送汝鱼回家养伤,你去找你娘,回家收拾一下然后赶过来照顾几日。”
小小嗯嘞一声,丢了棍火急火燎就跑。
跑了没几步,忽然转身,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珠,大眼睛水汪汪的,“夫子,您让我写五言诗,我想到了几句。”
李夫子眼睛一亮,“念。”
“银霜照秋泓,飒踏如流星,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身藏功与名。”小小终究只是个九岁小萝莉,只能想出这么几句。
又补了句,“可惜鱼哥儿未能拂衣去呢。”
李夫子下颔微张不能闭,张口无语呆若木鸡。
惊若天人。
忽然欣慰的仰天大笑。
我有弟子汝鱼,接我仰天大笑出门去,吾辈岂是蓬蒿人。
我有弟子小小,写我侠客行。
夫复何求
几个汉子小心翼翼的抬着李汝鱼。
妇女们跟在后面,熙熙攘攘一大群,李三胖的媳妇儿腿快,先一步跑去李汝鱼家烧水扇面村与世隔绝,寻常时候若是有个伤势,不仅有赤脚医生,也有各种祖传的土方子草药。
高山深水里采摘回来的草药,药效极好。
李汝鱼这点伤死不了。
没人去管孙鳏夫的尸体,和他有露水夫妻之实的王寡妇,也跟在人群里去了李汝鱼家,实际她是最挂心李汝鱼伤势的人之一。
夫子踱步,来到尸首面前。
他没有听见孙鳏夫最后那恨天恨地的话,但知晓孙鳏夫和自己是一类人,而且是大泽乡那两人之一,陈胜还是吴广
不重要了。
死人,在任何时候任何地方都不重要。
嘴角扯起一抹哂笑,似在诘问孙鳏夫,“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张楚之王帝王之梦岂易全,大凉国泰民安不说,扇面村又何须汝等”
叹了口气,“黄巢之死在其狂,汝之死,在其愚。”
大凉这方天地对咱们这类人苛求严厉,稍有泄露便是晴空惊雷,已有还巢、赵子龙、花木兰等人的前车之鉴,你既然来到大凉,就应安心蛰伏。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足够霸气。
但今时天下大势不许。
安安静静闲闲散散在扇面村过你的晚年生活,赵室女帝登基天下便妖孽横出,这是注定要大乱的大势,但得有一日,你未尝不能再如大泽乡般喊出那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然而你蠢。
非得在这小山村圆你那卑微的帝王梦。
没有死在惊雷之下,却死在了李汝鱼的手里,一个原本可以拯救你这一生的人,却成了夺你性命的剑,何其悲哉。
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
夫子倏然转身,浑身汗毛炸起,看着不远处的两人,警惕的问道:“何人”
不远处,两人按刀而立,神情肃穆。
衣冠华丽,上绣飞鱼。
腰间刀狭而长,刀柄也极长。
李夫子盯着两人袍服上的飞鱼,眉头蹙起。
十年前,自己从山外进扇面村隐居,便已知道一些事,这十年间,去顺江集买酒时也听闻过不少女帝登基后,永安元年,户部拨钱,女帝一手打造出南北镇抚司。
一个独立三省六部,游走在大凉律法之外的谍报、行动机构。
又统称锦衣卫。
两司差人,皆着飞鱼服腰配绣春刀。
镇抚司的人来了
南镇抚司还是北镇抚司
李夫子心中思绪飞转,扇面村这么个与世隔绝的小村,就算是孙鳏夫建国称帝的事情传了出去,也用不着镇抚司出马。
璧山大令带几个乡勇来就可剿灭。
镇抚司的人应该另有目的。
李夫子沉默的看着那两人,等待他们回应。
朱七和赵长衣也是浑身汗毛炸立,眼前那个一身白衣气质飘逸宛若谪仙人的夫子,给自己两人带来极大的压力。
他有读书人的儒雅,也有一股高手才能察觉出来的锐利。
宛若一剑。
朱七两人走了六十里山路,穿过重重山峦,刚进村便听见晴空惊雷,继而便有闪电撕裂长空汹涌而下,极其的突兀。
这天气,完全不可能出现雷雨。
何况还是晴空惊雷。
两人瞬间想到是扇面村又出现“异人”。
匆匆赶来现场,却没见着什么人,只有一个一身白衣宛若谪仙人的夫子负手站在一具焦糊尸首前,隔的太远,也没听见他的自语。
扇面村果然有猫腻
听见夫子问话,朱七不假思索,压着声音威严说道:“北镇抚司,总旗朱七。”
赵长衣默然,不打算自我介绍。
就算这个夫子不是常人,他又有什么资格让自己自报家门
想知道我的名讳,可以,你得封疆大吏一府之首
夫子浑然不介意赵长衣的倨傲,心里却在叹气,北镇抚司专门负责侦缉、捉拿、诛杀大凉境内“异人”,是大凉王朝令人闻之色变的杀人机构。
北镇抚司建立之初,江秋州曾有一位清流大儒,因得罪北镇抚司,被扣了个“异人”的罪名,惨遭灭门。
这些事民间不知。
李夫子知晓,因为他便是目睹之人。
事实上北镇抚司误打误撞,自己就是他们口中的“异人”,当时确实在这位大儒家中做客。
朱七慢慢走过来。
那只按在绣春刀上的手一刻也没松开,对这个宛若谪仙人的夫子持有极度警惕之心:扇面村确实太过诡异,就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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