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宇光跟你提过那天晚上要见什么人么?”江停问。
丁当抬头看看江停,不知道在想什么,眼圈红了,摇头不语。
严峫追问:“什么都没说?”
丁当又摇摇头,用细白的手指擦了擦眼睛。
这姑娘内心的煎熬简直要写在脸上了:如果楚慈真的跟冯宇光的死有关,以现在很多网络流言对女性的恶意,案情向社会披露后,不知道有多少卢瑟男要骂她是罪魁祸首。
江停拍了严峫一下,勾勾手指。
“你干嘛啊?”严峫嘴上这么说着,身体却很诚实地凑过来,只感觉江停在自己耳边轻轻说了句什么,气流拂过耳梢,轰的一下烧起来似的。
“……”严峫有点晕乎,下意识站起身:“嗯,嗯。”
江停:“听见没?”
严峫:“对,你说得对。”
江停哭笑不得:“我让你叫人去拿楚慈和冯宇光的实验笔记!你在想什么呢!”
不知为何严峫的脸有点红,一声不吭地揉了揉耳朵,转身让韩小梅依言去办事——韩小梅早已内心澎湃不能言语,一溜烟就跑了。
“严哥!”高盼青在远处大声喊道:“监控视频拷出来了,您过不过来看看?”
监控拯救了严峫。他立刻捂着嘴咳了声,虽然耳朵根还有点烫,但从表面来看已经若无其事得很逼真了,随手叫了个刑警过来指指丁家旺:“这是丁主任跟他女儿,你再接待一会。”
小警察立刻应声。
然后严峫对丁家旺打了个失陪的手势:“麻烦二位了,待会再跟我们警察做个详细的笔录,尤其是您女儿,需要把平时对楚慈的了解,他说过什么,做过什么,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以及在建宁的所有社会关系——所有能想起来的信息全都交代给我们民警,事无巨细,越详细越好。”
丁家旺作为两个实习生的直接带教主任,是最怕这事越闹越大的人,拉着他抽抽噎噎的女儿忙不迭点头答应。
严峫拉着江停就往外走,还没走两步,江停使力挣脱了他的钳制:“干什么去?”
“监控室。”严峫说,“被盗化学材料的数量光凭人手是搬不走的,楚慈肯定有机动车作为交通工具。这家化工企业的管制管理不符合行业规范要求,保管处的监控在停电后被自动覆盖,所以他们这么迟才报案——慌着找关系托人情去了。我让老高他们调出了厂区主要出入口的录像视频。运气好的话,除了涉案车牌,应该还能拍下潜逃方向。”
江停把刚才解下了半边的口罩挂上,说话声音有点闷:“不去,监控室的专业图侦太多了。”
严峫哼哼道:“多又怎么样,都三年了,除了我还有谁记得你的脸?”
江停:“……”
“你那是什么眼神?”严峫奇怪地问。
江停默不作声,眼底闪烁着警惕的光,用脚尖向后退了一步。
“严哥!”高盼青在身后朗声道:“凌晨三点左右案发现场附近发现了一辆可疑挡牌凯美瑞,快来!”
“发出协查通告后,让人迅速控制本市主要长途客车站、租车公司及私人客运。嫌疑人带有大量管制化学品,逃出本市的可能性相对较小,也许藏匿在同伙或交易上下线处;我建议你立刻手机三角定位,让经文保处联系一下嫌疑人的大学,排查他的社会关系,也许会有线索。”
江停顿了顿,又原地平移了两米,冲莫名其妙的严峫微微一笑,那笑容看起来有点复杂:
“你去吧,我看看嫌疑人的实验笔记,或许能找到一些线索。”
“——哎,”严峫慌忙叫住他,难得的有点心虚,向周围看了眼后小声问:“你怎么了,我刚才是不是说错什么了?”
江停沉默良久,终于吸了口气:“没有。”
严峫心里一宽。
“等这个案子破了,好好去相个亲吧。”江停继续道,“我帮你介绍杨媚。”
严峫:“……嗯?!”
韩小梅抱着实验笔记,吭哧吭哧地回到现场,四处找不到她那个年轻英俊直男癌老板的影子,正着急时,突然听见不远处哔的一声喇叭,觅声一回头,就看见了那辆银色大奔。
哗啦啦——
韩小梅把实验笔记一股脑撒在后车座上,揉着后腰抱怨:“真不愧是学霸,笔记写得跟牛津英汉大字典似的,妈呀累死我了。”
江停随手递给她一瓶水。
“哎?谢谢,谢谢您!”
韩小梅受宠若惊,发现自己在严峫手下从没有过这么贴心的待遇,严峫从来都是劈头盖脸训一顿什么:“女生也要加强体能训练,请你来市局是享福来的吗?” 或者:“减减减减个屁肥,那风一吹就断的小胳膊小腿,还不如赶紧辞职回家嫁人去呢!”
江停逐一翻开那七八本实验日志,找到最近这个星期的,摘下口罩,顺手把木奉球帽扣在韩小梅头顶上,靠在真皮后座上开始看笔记。
韩小梅差点被呛着,赶紧把帽子摘下来,小心翼翼供到副驾驶座椅上。
换作五官稍微不经造的人,昏迷三年不醒,再美的皮囊都败坏完了。但江停的骨相非常立体,眉骨、鼻梁、下颔构成清晰完美的轮廓,侧面比正面更深刻鲜明;这种五官扛得住岁月的煎熬,并没有随着时光流逝而失去丝毫风神。
韩小梅不好显得自己很闲,就拿了本实验笔记装模作样地看,实际用眼光偷偷打量着身侧这名据说姓陆的男子,猜想着他多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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