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山下的善男信女,却终究成了痴儿怨女。
妙法真人爱极纱幔,遂将观内上下,以纱幔做隔,今夜的山风又格外的不羁,撩得纱幔翩跹。
连那不明朗的月也叫大风刮来的浮云遮住了月华。
这一旧观,在这春夜,萧瑟如厮。
陆岐去一旁寻起了灯烛,谢陵将身上的外褙脱下盖在了惠玄身上。
当陆岐秉灯归来,正看见那青衫郞仰首看着天。
陆岐靠近谢陵,轻声唤道:“山人。”
“嗯。”
“有所思?”
“我在想,黄泉回头,是何用意。”谢陵回了他,便开始自言自语道,“今日这黑衣人,又是何人?”
“山人。”陆岐从怀中摸出了一个锦囊,囊里取出的正是那张写着“昭行”字条。他递予谢陵,道:“这是家父留下的。”
“你…想说?”
“清虚玄观有家父留下的东西,只因人彘事后,便无人再谈。而家父留了纸条予我,或许,这‘昭行’所指,便是这清虚之物。”陆岐分析后,微顿看向了谢陵。
“你且继续。”
“惠玄大师说,清虚妙法,黄泉回头,让我一定记着。这话有深意,何处为黄泉?古来黄泉不当回头,他却道黄泉回头,本就是及怪异的事。”
“嗯。”谢陵一边应声,一边走到了一方延伸出去的明台上,仰躺于台上,兀自回忆着。
妙法真人给这观里的每一处都定了名儿,只是时隔太久了,他尽数忘了。他迫着自己想起来,却迷迷糊糊入了眠。
不知何时,有人上了明台,将他抱进了内殿,那人吩咐着陆岐,将自己身上的披风取来铺于地上,才将谢陵放于其上,又褪了外袍给他作被子。
第7章 诸佛如来
女英殿里,灯烛垂泪。一人眠于内,一人守于旁。
“陛下。”
守于谢陵身旁的人闻声回头,见是陆岐,遂指了锦屏外,示意出去说话,怕吵着这入眠的人。
陆岐在锦屏外立着,看着锦屏所对的那方小榻上惠玄和尚默然躺在那处,像是入眠一般,不禁有些哽咽。他心下甚奇,也不知是在何时见过这人,偏就是有些难过。询声道:“这……当如何处置?”
“明日天亮,着人……”赵祚本在吩咐着的,却突然犹豫了,将那句到嘴边的“带他回寺”咽了下去,改了口,“让你父亲决定吧。”
“您也觉得山人是我父亲?”
“他是。”赵祚笃定地回应着。
他将入眠的谢陵抱入殿内时,瞥到了他锁骨下的那道疤口。早先便留下了,那般隐蔽位置,只他和谢陵知。当然,他不欲道给这个毛头小子听。
况他也笃定谢无陵会活下来,只要他的那个好友祁知生收到了当初的那封传书,他便一定去谢府带走谢无陵。赵祚还记得在重阙内殿上,谢无陵伏身阶下说,那是他讨得最后一个恩典。如果可以赵祚以为,那会是他第一次驳了谢无陵的讨要,但那个恩典,却是一个为君者驳不了的——诛佞臣,远小人。
他能做的,也只能是面上按着他的意思走,私下却给了祁知生带走他的所有方便,他是君王,他,也想做那个从山郎。
赵祚抬了首,看向天幕,想着上次来这清虚玄观,还是个极恶劣的天气。
他看着这个叫惠玄的和尚,一脸冰冷,一手握着那把谢无陵在府里亲自递的长剑,一手抱着一个遍体鳞伤的女人,从那女英殿里走了出来,像是从烈狱里走出来的夜煞,眉目凶戾。
那女人,赵祚识得,是个极美极艳的真人,那时谢陵决定同他往扶风时,特来向这位真人辞别,他就站在观外,远远觑见过这一女子,绮才艳骨,犹不为过。而在惠玄怀里的她,又极其羸弱,或者说,是他们看见她的时候,她已近奄奄一息模样。她的婢子随珠举着伞迎去,却在看着那真人模样后,号啕哭来。
而后那真人揽上了惠玄的脖颈,她手臂上的瘀青隔着雨幕,仍然清晰可辨,想来惠玄才见她时,当是多骇人的一幕。那真人附他耳畔,窃语着什么,亲昵而自然。惠玄那双载满煞气又发红的眼,在那一刻黯了去。
他侧首,看到的是这位真人最后留下的笑靥,和那夏夜里如一现的优昙一般,让人被其惊艳,为其惊叹,久久难忘。
午夜时分,昭行寺的沙弥在山头撞着钟。钟磬盘桓在这一寺一观间,这时听入耳里,倒更像在送别着,送别着这观里长眠的两个人,送别着他们共有的那段岁月。
“孽缘,是孽还是缘啊?”
十多年前的一个秋日,昭行客舍迎来了它的第一位女施主,是个极美艳的姑娘,那些只知诵经听禅的小沙弥,平素见着她时都会忍不住停下步子,窥上两眼。
昭行留宿的羁旅客众多,他们除了有一腔游子的愁思,还有对美好事物的坚持。因着这姑娘,昭行寺多了许多慕名而来的江湖子。
他们都传着姑娘是来自扬州的,弹得一手好曲,但寺里无人听她弹唱过;他们也传着她是扬州有名的艺伎,却在年前轻信了旁人,被困于崖上深洞里,后被游方住持救下,自个儿赎了身,离了那灯火不休的是非地。
寺里的僧侣不知她名姓,只谢陵凭她青颦微挑、眉眼横波、两颊靥、小檀口的娇媚模样,唤她一声:“艳娘。”
但艳娘对谢陵这孩子不甚上心,只对那住持身边的清俊小僧有意。平日那清俊小僧去大殿诵经听住持授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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