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含着冷笑瞥一瞥曲琊。
凉风过窗而入,他伸手阖拢镂花窗,走到桌边斟茶自饮。曲琊跟上来,坐到他旁边的位置,道:“我若不回来,你跑了该如何是好?”
萧一雨慢悠悠啜着茶,满满皆是不屑一顾的神态,回道:“我说过不会逃跑了,你还担心?曲琊,我怕你,难道你也怕我吗?”
这人伸手夺了他的杯子,在他目光之下饮尽余茶,道:“我当然怕,所以留一个听话的人在你身边,好让我知晓你做的每一件事,和与她说过的每一句话。”
萧一雨蓦地变了脸色,曲琊半敛双眸,手掌一翻,往桌上掷出一排银簪。
“你感兴趣,这东西要多少有多少,别的饰物,你觉得有趣的,都可以跟我开口,”曲琊顿了一顿,变了些语气,意味深长道,“还有......你想知道别的事情,也可以问我,阿谷不敢跟你说的,我只要高兴,都可以告诉你。”
“她叫阿谷?”萧一雨有意避开他的话。
然而这人明显已经知道了他的心思,不作回答,继续说着方才的事情,语调更为悠长了些,缓缓道:“萧一雨,放蛊时的引蛊之物,必须是有着蛊虫熟悉气味的东西...还必须是它们感兴趣的东西,明白了吗?如何,你还想知道什么?”
曲琊笑着,目光却变狠了几分,眸中带着几分怀疑。萧一雨暗自感到紧张,努力不将那一分慌张表现出来,心知他已开始质疑自己对着阿谷主动问到那一番话的目的,想着与其辩解,不如反其道而行之,于是迎上他的目光,回道:“我还想知道,什么是蛊虫感兴趣的东西,还有,如何杀蛊。”
这人噤声沉默,少顷,笑了一声,又过了一阵,接着笑开来,一声一声愈渐爽快。
“萧一雨,你真的让我喜欢,”他道,指着心口重复一句,“我很喜欢你,你一定是我的人。”
“你还没有回答我。”
曲琊道:“你知道蛊虫是怎样养的吗?”听似一句疑问,却并不等着萧一雨回答,他接着讲道:“每逢端午,阳极之时,取毒物十二种入翁,埋入黑暗阴冷的地下深处......整整一年,让这十二毒物互相蚕食,唯有最毒最强的那一只得以存活。一年之后,取翁出土,封藏在无光无水之处,再饲养几年,直至蛊成......你说,这样的虫子,会喜欢什么东西?”
萧一雨听得浑身恶寒,压抑住内心不适,答道:“有毒的东西。”
“有毒且温暖的东西。它们和人一样,冷得久了,便会往温暖的地方去,而其他的毒就是它们的猎物,是他们蚕食的对象......但蛊虫也是十分狡猾的,只是这样还不足够,要引它们现身,还必须让它们闻到熟悉的气味,也就是同类的气息。只要找着这样的东西,放蛊便可达成。”曲琊越讲越是仔细,眉宇间那一丝怀疑慢慢消失不见,点点笑容瞧来十分乐意告诉他这些事情,接着道,“至于杀蛊,十分简单——人死,蛊亡。”
他亲自开口讲的,自然比不甚精通汉文的阿谷所说的更为有用。更何况阿谷忠于主人,对他提到的总会有所保留;不像曲琊,一旦愿意讲了,就能让他了解到非常有用的东西。
萧一雨起初的些许紧张散去,浅浅笑出来,随手玩了玩散在桌上的数件银簪,一件一件收起来,揣进自己的衣中,道:“多谢你跟我讲这么多,也多些这些小玩意儿。”
曲琊支肘撑首,微微倾斜着头看他,语气和平素一样含着调侃与危险气息,却带着前所未有的深深柔情道:“你迟早该了解我苗疆更多的事情。”
萧一雨不愿回他这样别有深意的话语,只说道:“很晚了,我要休息了。”说着自若站起身来,打算梳洗,走了几步见那人还端坐桌旁,回过头去问道:“你还不走?”
曲琊故意做出不解的模样,反问道:“我为何要走?既然怕你离开,当然还是守着你最好,所以我同你睡。”
萧一雨蹙眉:“你先前答应过了,不会强迫我做不愿意的事情。”
“我当然不会,”曲琊道,“我还不会对你出手,但也不可能放你一个人。”
这一点他不肯妥协半分,萧一雨心中不悦,却不再争论,又道:“那你现在出去,在马车上呆了这么久,我要沐浴。”
“我不会看你,”曲琊颇觉有趣地笑道,“你也别沐浴太久,还有风寒在身。”
萧一雨有些生气地看着依旧一动不动的这人,站了片刻,低哼一声,甩袖转身往屏风后走去。
留曲琊在身后笑得开怀。
☆、第二十章
萧一雨一直希望这两日能下一场大雨。
已然顾不得膝盖会不会彻夜疼痛,只想着要是下一场大雨,道路泥泞,便不方便行路了。而且气温骤降,自己的风寒也能好得慢些。
可偏偏事不如人愿,在镇上休养的这两三日里,天气颇好,不只是没有下雨,连秋风都和缓了几分。
曲琊这个人也总是看着他喝药,即便不在时,也让阿谷在旁守着,让他想不痊愈都难。
第三日夜里,萧一雨停了药。曲琊勾着他的腰身拉近一下,不顾他的不悦反抗,倾身抵上他的额头,探了探温度,才放手道:“看来是好了。”
萧一雨也知道自己是康复了,没办法再继续拖延时间,懊恼道:“是好了,不就是继续行路吗?走就是了。”
这人瞧他赌气的模样,摇头笑了笑,隐隐约约仿佛含着些安抚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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