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西的眼睛闭得更紧了,还保持原有姿势,一动不动。赵桂芝迫不及待地叹了口长气,仿佛把痛苦和辛酸吐了出来。丘西耳聪目明,他看见痛苦和辛酸迅速而胡搅蛮缠的紧紧地贴符在赵桂芝的脸上,就像岁月在她额头上敲的钢印,既清晰又深刻。一张愁眉紧锁的蛛网面孔,就这样展现在丘西的面前。
躺着总比站着舒服,从丘西脸上就会得出这样的结论。他动了动嘴,就像婴儿吮奶一样,是在探测赵桂芝处在什么方位,离他有多少距离,他张了张嘴,打了一个有气无力的哈欠,然后把嘴大张着,好像要大声歌唱,抒发一下午后的小憩。我在监听器里找到了丘西午后的歌声,就唱给大家听:“谁叫您是一个善良的人?善良的人莫要为这个冰冷的世界播散温暖,太阳拿两极都没有办法,您一个老太婆何德何能,------。”
原来,丘西是在做黄粱美梦,开始胡说八道。赵桂芝转过身,就把丘西的美梦挣落在地,宛如蛋糕落在地上,没了美丽的模样。赵桂芝心事重重地朝丘西睡觉的房间走去,丘西不得不继续装模作样迎接。
房间潮湿昏暗,靠北墙摆一张没蚊帐的板床,丘西光着膀子,又黑又瘦,脸朝墙壁,下身穿一条极不合身的齐膝短裤,是给叔叔放牛得来的战利品。丘西睡觉的姿势,就像狗蜷缩在草窝上一样。身下的竹席破了个大洞。洞里露出来的铺草活像狗撕破羊肚露出来的肠子,十分惨烈。白色铺盖面变成了麻黑,脏兮兮一团枕在脚下,近似朽烂。窗户用玉米秸秆遮挡,其实不挡也没关系,谁来看这无爹无娘的孤儿呢?一张书案冷冷低靠在南墙,布满灰尘,一把高背椅空荡荡蹲在北墙,欲哭无泪,就像两个灰头灰脑的孩子哭丧着脸,站在一边,各等各的主人互不搭腔。镜框斜挂在墙上,因为其中一颗木钉松脱了,另一颗使出吃奶的劲担起责任,却费力不讨好,说是摇摇欲坠。与其说是挂着丘西父母的结婚照,还不如说是吊着两条人命。夫妻二人紧紧地搂在一起,四只眼睛本来透着甜蜜,在潮湿的屋子里却充满忧伤,可怜楚楚地望着丘西,原本他们张着嘴幸福的在笑,此刻,他们对着赵桂芝在哭:“赵大娘,您老人家行行好,救救丘西吧,他还是个孩子,什么都不懂,不能让他活活地饿死呀;如果他死在棱镜门的枪炮下也就罢了,可是,他生活在有吃有喝、经济排在世界前三的中国。丘西要是饿死了,全赤北空山的人都会问:‘是那一位美女把孤儿的口粮给吃光了呢?她的心好歹毒啊,一个黑面包也没给孩子留下,尽吃独食!赵大娘,您就搭救丘西一把吧,巴格达,摩苏尔,安巴尔,那里的孤儿离您遥远,您搭救不了尚可理解。可是,丘西就在您眼皮底下,难道您要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孩子在您眼皮底下活活地饿死吗?您不心疼吗?赵大娘,他们可以理直气壮的问上面要扶贫款,救济粮。可是,丘西既没有关系,也没有胆量,他不敢问政府要救命钱啊!赵大娘,难道您没有办法帮丘西一把?您那些孩子可是肥得流油啊!赵桂芝,您还记得小时候的您吗?”
屋里散发出的怪味可以熏倒老鼠,这对于一个饱受苦难的赵桂芝来说,算不得什么。但是,赵桂芝被丘西父母的眼泪弄得她手忙脚乱,不知所措,丘西父母的眼睛盯得她呼吸哽咽,六神无主,丘西父母一连串的问话,使她有口难辩。赵桂芝站在门口直哆嗦,手里的拐杖不停地晃动,好像在为这个苦难的孩子争取救济款而咆哮。赵桂芝满脸愁容,忧郁的眼里却放出慈爱之光,她小心翼翼地靠近丘西,生怕惊扰宝宝午后小憩那样,轻轻地。说实话,谁见丘西瘦黑的身体,哪怕是铁石心肠的棱镜门,都会流出伤心的眼泪。赵桂芝一边抹眼泪,一边叨咕起来:“我们爹娘死了,我们不能放弃自己,我们得自己拯救自己,自己不拯救自己难道还要等隐形轰炸机来拯救我们吗? “赵桂芝叹了口长气,失望的摇了摇头,继续自言自语:“从兽行向责任,从不公平走向公平,从贪腐走向清廉,这个过程希望在丘西醒来时就实现,那该多好啊。”
丘西假装睡得香,他全然没听见赵桂芝自言自语,还故意打起呼噜。呼噜声比巴格达土地上的炸弹声还要响,震耳欲聋,地动山摇;呼噜声同时告诉赵桂芝:丘西生活不但很平静,而且无忧无虑,吃得下,睡得香。其实,丘西心里很清楚,他知道赵桂芝是个善良的老人,是个饱经风霜的老好人。不知丘西从那里听来那些乱七八糟的话: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在善良人面前要装得可怜,在老好人面前要装得像个龟孙子,装得越可怜越像个龟孙子,
喜欢棱镜门之赤北空山请大家收藏:(m.bxwx8.cc),笔下文学吧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