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桌子菜很快摆好,决云却迟迟没有回来,此时门外有了动静。裴极卿生怕决云打他,却又忍不住偷笑着跑出去,门口只抬回来一架空轿子,轿夫抖落绒雪回报,说决云正被留在宫里喝酒,一时间回不去,所以叫他们先回来,等宫里人送。
裴极卿裹着厚毛披风穿过落雪,给了轿夫几个赏钱,他回到厨房时,小琴已趴在桌上沉沉睡着,女孩子年纪不大,竟然还有呼噜声。
“怪冷的,我等王爷回来,你去睡觉吧。”裴极卿将小琴推醒,“对了,王爷喝了酒,我怕他被寒气激着,还是亲自去接吧。”
“你不是说自己做了错事,很怕被王爷打吗?”小琴揉揉眼睛狡黠一笑,“你去宫门外接他,不怕他在街上打你?”
裴极卿“嘿嘿”一笑,“打就打吧,我怕什么?”
裴极卿裹好斗篷,从马棚拉出枣红马,自己急急忙忙着做饭,的确是想的不甚周到,今日贤王带着天子剑回来,太上皇没理由不和亲子相见,皇上和决云的关系本就尴尬,现在决云手握重兵,他若是还识趣,就该立刻请出太上皇,兴许这个皇帝还能多做几日。
太上皇想来也喝了酒,裴极卿慢悠悠提着食盒,里面装了两碟掺了玫瑰花瓣的冻糕,雪愈下愈大,裴极卿只好将食盒放上马背,自己撑起把油纸伞来。
宫门依旧朱红鲜艳,在一片雪白中更加夺目,有轿子从宫门出入,裴极卿便忍不住踮脚张望,他记得自己第一次做侍卫,便是在这样的大雪天里着等着太子散朝,结果那日宫中家宴,他和轿夫一起等到深夜,浑身上下都落满白雪。
“吱呀”一声传来,宫门被内监缓缓推开,决云早已换去铠甲,他穿着件绣龙衣袍,身上披着大毛披风,也许是因为冷,他一直将脸埋在披风里,只是一双眼睛极其疲惫,里面透着红血丝。
裴极卿小心翼翼走近,决云看到他时神色猛然一震,却又将头垂下来。
“王爷……别生气了……”裴极卿以为决云在怪他擅做主张,心虚的凑上前去,讨好般的指着食盒,“我给你带了冻糕,要是喝酒难受,就先吃一块,反正马车上暖。”
“裴叔叔。”决云打断了他的话,“咱们走回去吧,不坐车。”
“啊?”裴极卿愣了一下,还是笑道:“行啊!”
长街落雪,四下一片洁白,决云和裴极卿并排而行,没过多久,两人身上发间都落满雪。决云始终没有说话,看四下无人,裴极卿讨好着挽过他的手,低声问:“你这次回去,皇上脸色是不是特难看,却又不得不硬挺着……”
“裴叔叔。”决云点点头,眼神中闪过一丝从未有过的胆怯,他停顿片刻,声线沙哑缓慢,“我爹死了。”
“他看到你爹是什么表情……”裴极卿继续试探的说着,“是不是把他从青云观接出来,傅从谨又去哪儿了?”
决云紧紧握住裴极卿的手,声音慢慢加大,“我爹死了,就在今晚,皇上派人去接他的时候。”
太上皇殁了。
裴极卿直直盯着雪花,眸子仿佛钉在眼眶里,刚刚的笑意僵在嘴上,仿佛机器般收不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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