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等我听见来自水下的气泡声时,已经来不及了。
没有白津在的鲸鱼无法镇定,为了缓解鳞片充血的疼痛,数次潜入海中——它顾虑到我的存在,不得不反复上浮下潜。
我抚摸着它的鳞片,为从天而降的硕大火球的橘红色光亮而战栗不止,又落入水中。
灼热的明红色焰火几乎贴着我的眼睛奔赴海洋,上一秒它还滚烫得叫嚣着熔化一切,下一秒就被深海掐断了生命的肠线,一缕粉橙色烟气有气无力地在静止的海面消散。
头顶的星空已臣服于海底的潜流,像完成献祭仪式一般争先抢后地挤进死亡。
我好不容易抓住了鲸鱼的背鳍,回到了它的背上,因手指间的滑腻粘稠触感将手心朝上:
满手的绛紫色鲸鱼血,它们在覆盖手心后又流向手腕和手臂,有的则钻入指甲缝里。
隐约的灼烧感从指甲处传来,我做了一个在现实中最正常不过的动作——
把手伸入海水中。
简直有上千个小吸盘在吸食我的手心,吸取了鲸鱼的血浆、还要找到我的血液。
我为自己的恶心联想而惊骇地猛然收手,一瞬间的确看到了细小的水孔连着我的掌心冒出;我的手上布满了针眼大的血点,新鲜的血珠汨汨涌出,连点成面。
又一颗恒星陨落,它们落得太急了,比我第一次看见的时候还要急切;这一切都是为了吸引我的注意力,隐瞒海底的风暴。
水下即将沸腾时的气泡声在合适的时机突然夺回我的视线,厄灾鲸鱼哀哀地叫唤着、因痛苦而朝空中扑腾,没等我准备好就一个摆尾把我扔进了海中。
鹅卵石大小的钢珠水泡自愿做埋葬我的墓石,压住我挣扎的手臂和两腿;它们寄居在我的身体表面,裹挟着我往海底去。
这是一场祭典。
我可能是曾经侥幸逃脱的祭品。
最坏的情况出现:我和白津的精神结合还未完成,而他的精神世界就提前崩溃了。
也许是我们在交换记忆时动了什么不该动的东西,也许是我刚刚想把精神力输给鲸鱼以减少它的痛苦,也许只是恰好遇上白津精神崩溃。
这里是白津的精神世界的最内层,还没有结合的我实力不济,绝对逃不出去。
最坏最坏的结果是白津因精神崩溃而死,我因尝试与他结合暴死或者被他的精神世界抹杀。
那我死之前至少也要和他结合——不行,我才和他谈了十三天不到的恋爱,我想和他一起活着。
我想和他——
寒冷坚硬的海水撬开了我的嘴,从口腔直入胃部,在软组织上找到了血管,开始享用心脏泵出的红色液体。
精神力不受管束地流失使我丧失了思考的能力。
我感觉我快要被海水吸干了。
白津、白津……
我要求逐步失活的大脑至少坚守最后一角,想象白津——节节退败的大脑回忆了白津的脸——最后只剩下白津两个字。
十四画,从一撇开始,以一横结尾。
白津……
白、白什么啊……
我好像被人用力地掐住脖子,之前被十九岁的白津咬破的伤口因而裂开,冰凉的海水欢呼着钻入脖颈处的动脉——
死亡的恐惧借给我一点反抗的体力,依旧奋力咬牙才勉强睁开一条缝。
是恶鬼般的白津。
一把坏掉的巨铲贯穿了他的心脏,那双引诱我堕落的幽蓝色眼睛里写满 y- in /欲、五官还没完全长开,他嘴角不正常地上翘,露出恶灵似的的獠牙和猩红的舌苔。
“顾、承、宴。”
人在海里可以哭泣吗?喊名字真的有超乎科学的神秘力量吗?
我不知道、我也没法解释:他一现身,我就获得了第二次生命。
“白津——!白津——!”生怕下一刻会忘了他——我连扑带抱地靠近他、呼喊他的名字以求留住此刻。
掐着我的手指停止用力,东拼西凑的他被我变成了在头顶拍一张镇魂符便不能动弹的鬼魄。
海底的洋流绝不乐见其成,它呵斥着海水里隐形的精怪,要求它们在我的身体上咬出血窟窿;又掀起黑色的漩涡推了一把愣住的白津。
可我没有必要再忍受它的暴力。
我抓住了它的主人,我也被它的主人捕获了。
这是三十一年没有接受过一次治疗的白津。
他总归是我的可爱的情人,是渡过当前难关就成为我的哨兵的人。
我不但大胆、贪心而且好胜心切,我要从深海手里抢回两个胜利:治好他、和他结合。
血液、也就是我的精神力从卷携逃窜的海水里回溯奔涌,涌向了复又掐住我的喉咙的白津。
幽蓝色的眼睛在我眼前一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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