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也是觉得经年未见,一碰面诸多拜托甚是不妥,余笙难得客套起来,她随皇后走出殿门,揉了揉唐潆的小脑袋,笑说:“小七睡哪儿我便睡哪儿,何需麻烦?”
唐潆:……求问大人为啥都爱摸小孩儿脑袋?不知道摸脑袋,以后会长不高吗?哭泣……本来就高矮难料了……
唐潆心里正吐槽,覆在自己脑袋上的手换了一只,这只手掌心轻软,又温暖,唐潆知道这是母后。她不吐槽了,七扭八歪地去蹭皇后的掌心,又希望自己长得慢一些再慢一些,待成人了,母后就不会这样总摸自己脑袋了。
皇后摸着唐潆的脑袋,感受着小孩儿对自己浓浓的依恋,她向余笙浅笑道:“小七是与我睡的。”唐潆自幼身体羸弱,她忧心宫人照顾不周,夜里踢被梦魇需有人陪伴,是以向来与她睡在一处,母女二人,也不觉有何不妥。
唐潆默默点头,对对对,我是和母后在一起睡的,表姑你不要来打扰。
“……”偌大的未央宫又不缺寝殿,何以至此。余笙矮下腰,不摸头了,捏捏她的脸蛋,“小七啊小七,表姑三岁就自己睡一屋了,你要黏你阿娘到何时?”
反正童言无忌,唐潆腆着脸皮答说:“黏我阿娘一辈子。”
皇后轻笑一声,不置可否,眉眼却极是欢喜的。余笙轻拍她脑袋:“不害臊。”这么小的年纪,说起情话来一套一套的,将来怎么得了?
绕过一条游廊,忍冬将余笙引去偏殿就寝。
宫人手提宫灯,暖黄的灯火伴随一路,映在地板的木纹上,像泛起了层层波光。皇后牵着唐潆,小小的手掌包在掌心中,让她感到温暖,感到坚定,感到侥幸。唐潆忽然问她**名的事,皇后不以她无知而不肯答,笑了一下:“有的,母后也有**名。”
“初生伊始,昙花一现。”皇后垂眸,看向唐潆,“昙花稍纵即逝,其意不好。你阿婆,便唤我‘花奴’。”
皇后年幼时,也是隔三差五地生病,只是到底比唐潆好些,**名解灾,皇后犹觉不够。报国寺的了尘大师闭关多年,不知几时出关,她是想带着唐潆过去,到佛祖灵前寄名,聊以镇厄。尚未有盼头的事,她向来喜欢藏在心里,是以并未告知唐潆。
“花奴?”唐潆歪歪脑袋,想了想,昙花乃月下美人,花奴这个名字念起来口齿生香。她望着皇后,由衷赞道,“儿喜欢这个名字,阿婆取的?想见见阿婆。”
唐潆被皇后牵着,这一瞬,她清楚地感觉到皇后的指尖凉了几分,连声音也低沉下去:“你阿婆……故去多时。”
☆、第18章 歹意
顺天府府衙前车马川流不息,黔首络绎不绝,几乎要将大门挤破,堂鼓砸破,讼状堆叠如山。冲云子所在道观前亦沦为断壁倾圮,门可罗雀,景况凄凉。
顺天府尹刘兆和御前执笏奏对:“冲云子,宵小也,善弄鬼神之术,百姓多有受其蛊惑而不自知者。一卦一符水一法事,竞价百金而不得,牟暴利乱法治,当诛。”
颜逊上前一步,跪下,沉痛道:“臣附议。冲云子欺上瞒下,奸佞狡诈,臣察人不清,险酿大祸,望陛下降罪!”
百姓既受蛊惑,何以近日纷纷醒悟,哑巴亏也不吃了,非要打官司?唐潆在屏风后听政,实在叹服颜逊雇佣水军的能力,听听这略带哽咽的腔调,演技信手拈来。若搁在前世,活脱脱一个表演系科班毕业投身商海的影视公司网宣部主管。
刘兆和是颜氏的门生,估计学业未成便出了师,说话不甚圆滑。“百姓多有受其蛊惑而不自知者”,此话一出,将天子拉低至与平民同样闭目塞听学识浅陋的层面。颜逊则三言两语揽下罪过——非陛下错也,臣之过!
皇帝自称圣人,既是人,孰能无过?皇帝能,后世史书如何评说是后世的事,皇帝一日当政便一日无过无错,大圣人矣。是以,皇帝眼里,颜逊侪类,有时极是讨喜。
借律法之刀诛杀冲云子是颜逊之意,废子必弃。皇帝对冲举之术半信半疑,冲云子祥瑞之兆口说无凭,赤色玉石“死无对证”,所谓丹药更是故弄玄虚。与其来日为人检举,东窗事发,不如自己先下手为强。
颜逊与刘兆和叠罗汉为皇帝搭的台阶,皇帝定然愿下。他自黼座上起身,走下御阶,虚扶颜逊:“其人五官不正,非善即恶。然邪术玄法登堂入室,借此蛊惑天下人,安能就此责难于颜相?”言下之意,朕看面相就知道冲云子不是好人,朕是天子,此乃朕的特技,汝等凡人,领悟不了是应该的,不怪你。
谨身殿内,除却屏风后听政的三人与宫娥内侍,仅皇帝、颜逊与刘兆和三人而已——掌起居注的中书舍人暂且不提。三个男人,无剧本台词,同场飙戏,分外娴熟。被迫熏染了数年厚黑学的唐潆忍不住在心里感慨:人生在世,果然全靠演技。
演技么,唐潆前世兼职演员,可谓与生俱来。只是,她小,无实践机会。将来,也未可知。想到这儿,唐潆不由看向唐琰,他已入朝涉政。唐琰素来正襟危坐,一丝不苟,沉稳庄重。也是这沉稳庄重,在他与弟弟妹妹之间划下一条楚河汉界,泾渭分明,朝臣频频交口称赞,弟妹却愈加疏离生分。
唐琰年逾十四,半年前已出宫建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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