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回想起来陈澄只会感慨年轻太好,好到很多冷冰冰的现实在这样强大的滤镜下都能模糊痕迹。如今站在局外人的角度去看,就会发现那段爱情实在太过脆弱:潇潇是本市人,对于他生长环境的了解仅局限于报纸电视,正如来到这里之前的自己,对繁华的都市也是一无所知;她的家境优渥,父母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加上又是独女,从她小就受到所有人的宠爱。而他是长子,除了照顾底下的弟弟妹妹还要帮助没什幺文化的父母料理家务,义务来得远比权利要早,以至于所谓的呵护关爱他从不敢肖想。还记得潇潇带着他去见她父母的那一日,对方打量自己穿着打扮的视线和了解到自己家庭背景后的眼神语气更是让敏感的自尊心快要撕裂。
被刺伤的他渐渐灰了心,连带着开始迁怒于单纯的女孩。一开始是不愿说话,不敢陪着她上街,后来对于她拉着自己去闺蜜聚会心生抵触,害怕那些女生抬着刚做好美甲的纤手对土气的自己评头论足。后来就演变成了冷战和争吵,想要道歉、想要抱着眼睛红红的女孩求她和自己继续在一起,但是夜里梦见潇潇认清现实,看清自己的现状后犹豫的神情,又在想自己是否有必要放过这个被人宠到大的小公主。潇潇和自己原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但是这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年轻气盛的两人站在自己的世界里始终不敢亦不愿向对面迈出一步,总以为靠着爱情就可以当这条界限不存在。
现在不正是最好的结局吗?那个男孩一看就是她的同类,他们之间并不存在那些令人难堪、无力改变的隔阂,像一滴水与另一滴水相遇结合,没有一丝缝隙地就合成了一个整体。而他——他现在有什幺呢?陈澄愣了愣,这周围的人群没有一个是他的归处,他还能去哪里?
手机传来震动,是赵程锦发来短讯,问他是不是还在学校,打算过来接他。沉浸在自我情绪里的陈澄终于被现实的一头冷水泼醒,对啊,他默默戳着显示屏想到,这个人是他的客人,也是他的“丈夫”。周围的声音变得混乱嘈杂,身侧的男孩们对着手机兴奋地叫吼怒骂,带着狂热的表情追逐着跳动的角色;背后的爱侣继续嬉笑玩闹,嘴里不住说着糊里糊涂、不着边际的傻气话;闺蜜们三三两两分享着各色人物的密事八卦;还有店员疲惫而不耐烦的吆喝声……店里的空气燥闷,夹杂着食物的气味,像个巨大又吵闹的蒸笼,熏得他脑袋胀痛快要喘不了气,他昏昏欲睡晕晕乎乎地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如同浮在一片热浪中,下一秒就要拍倒在礁石上。指尖又传来一阵微弱的刺激,赵程锦又发了一条短讯,他已经到了校门,正焦急地询问他的所在。
那震动再次唤醒了一点神智,陈澄感觉自己像是倒霉的溺水者终于盼到了一双伸出的手。在忍受了近两个小时的喧闹后,终于有人愿意英勇地将他从这不断叫嚣的泥淖里拉出,即使那个人是自己现在并不是很想面对的赵程锦,但是——聊胜于无,他受够了人群里像棵浮萍一样落寞又可怜的陈澄——他甚至有些冒冒失失地在众人不解的眼光下冲出外面,迎上了背靠车门、心安理得地收获各种爱慕视线的赵程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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